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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书局险境(十六)
    宋延与王鄂并辔而立,狭道的狂风吹扬着二人的鬓发,身下忽然勒停的马儿不断昂蹄。

    “赵什谏!”身后众士兵中有人愤然怒斥,“这柄鹰首刀我绝不会认错!刘大人惨死在这刀下,此贼用那把刀割去刘大人的……首级!”

    登时一柄柄钢刀高举,人声鼎沸“弟兄们!砍下这夏贼的头颅,为刘大人报仇!”

    拓跋什谏不怒反笑。一旁的亲信打马上前,讥笑道“报仇?怎么报?用一管笔戳死我们吗?看看你们一个个细胳膊细腿,柔弱得像个娘们,脖子还没我们手腕粗。今天,你们都要死在都卫大人的鹰首刀下!”

    此言一出,夏朝阵中爆出轰然大笑。

    “蛮夷贼子!休要狂言!”

    “哈哈哈,听说大梁人临死之前喜欢作诗一首,刚才那是你们的诗?”

    王鄂扬手,示意部下不必再作回应。众士只得息声,忿忿怒视。

    在一片讥讽嘲笑中,拓跋什谏始终望着宋延“你和他们很不一样。我们敬重真正善战的人,若你能降服于我,成为我的仆奴,我可以答应不杀你的同族。”

    “要战便战,不必多言。”宋延扬起太渊剑,语气冰冷。

    拓跋什谏笑道“你们大梁不爱惜武将,像你这样的人一生到死也不会得到重用,不如跟着我,强者生来该与强者在一起,而不是和一些弱小的蝼蚁为伍!最后问你一次,做我仆奴,还是死?”

    “尚未交手,生死言之过早,若是你输了呢,也要做我的仆奴?”宋延淡然道。

    “哈哈——”拓跋什谏放肆大笑,“我族连你们皇帝赐的国姓都还了,恢复祖姓,我们的膝盖骨头硬得很,能够死在战场上,是我族人至高的荣耀,又怎么会去做你大梁人的仆奴!”

    “既如此,多说什么。”宋延徐徐抬起眼帘,“天下,未必只有你族有此血性。”

    拓跋什谏露出错愕的表情,“我明白了。”他高高举起鹰首刀。

    身手夏兵纷纷会意,取来箭弩,握住机括,一左一右,两列鱼贯而出,交错在拓跋什谏马前,形成一堵人墙。

    “你宁死不肯为我所用。”他的鹰首刀瞄准了宋延,“越好的马越是烈,越是难驯服,这个死士值得敬佩,我要活的,其余留给你们取首,换军功!”

    最后一个音节尤在嘴边,疾如流星的箭矢已嗖嗖射出,先前一发尚在半空,几乎眨眼间,一排新箭已搭上,第二轮箭矢再度发出。

    “取盾!格挡!”王鄂大喝道,“随我冲杀!”

    络绎不绝的箭矢飞来,击中护盾和钢刀的声音像是千颗万颗珠玉同时砸落,哐啷炸响,人有盾抵挡,马匹却没有,数十匹马应声倒地,十几梁军随之坠马。

    宋延策马疾骋,从王鄂身边掠过,目光短暂交汇,掠过的瞬间,马头突然调转,横亘在队伍前,飞身跃起,于空中旋身,持太渊剑斩落一大片袭来的箭矢,最终稳稳落在马背上。

    “子界,先擒贼首!”

    他提起缰绳,再次调转马头,对王鄂喊道。

    王鄂点头,心领神会,当即下令三条队伍聚拢为一条,左右迎击,互为庇护,将整条战线向拓跋什谏推去。

    人墙打开两处豁口,夏朝骑兵接连涌来,一时间,狭道轰然扬起尘沙滚滚,地面被马蹄踩踏得发出剧烈的震颤,刀剑碰撞响彻峡湾,间杂马匹的长嘶悲鸣。

    然而,单单骑兵,已然多出十倍有余。宋延与王鄂双马紧挨,拼力搏杀,可左右两侧战线却在不断向后退,整个局面呈现‘凸’字形。

    百步外的拓跋什谏带着冷血与欣赏的目光,兴致勃勃,仿佛观看一场困兽尤斗,招招手,一旁下属会意递来一柄搭了箭的箭弩。

    “都卫大人,您……”

    “要想削弱一个人的意志,最快的办法,就是夺去他在意的。”

    说罢,拓跋什谏眯起眼,目光越过无数颗人头,瞄准了王鄂头颅,却并没有立刻按下机括。

    风中血腥味渐渐浓烈,他在等,如同潜伏等待时机的野兽,直到有兵卒砍中坐骑,马匹前蹄轰然跪地,王鄂将要甩下马背的当口。机括咯哒一声,长箭应声射出!

    随即又是三响,位置稍偏,四箭笔直而来——

    前两箭射中在王鄂前方的两名夏兵,从脑后没入,由眉间刺出,贯穿头颅,两人当即从马上摔下,为后来两箭扫清了障碍!

    下坠的瞬间,意识到拓跋什谏的不择手段,王鄂既惊且怒,瞳仁中箭镞愈发放大,扬刀欲挡的那半刻,坐骑突然倾斜,猝不及防,箭镞生生从刀刃边缘擦过。

    “铿———”

    太渊侧旋着刺入浸染血迹的土地中,剑身一颤,最后一箭嗖地撞上微微颤抖的青铜剑柄,爆出天裂般的訇然巨响,两道巍峨的石壁上接连有碎石砸落。

    混战中的众人顿觉耳鸣,四下沙尘狂卷,狭道中的仿佛响起一声龙吟。

    宋延撑住王鄂,就地一滚,王鄂嗅到血腥气味,强忍飞沙睁开双眼,骇然发现眼前人的左肩被长箭贯穿了,刺出肩头的箭镞还在滴血。

    “元君兄!”

    “无妨。”

    宋延扬手,示意他不必多说。接着扣住肩后的长箭,眼也不眨,啪地一下齐根拗断。从奄奄一息的马侧取来弓箭,连同那支断箭,一同搭在弓上,瞬间拉满。

    撕扯到的伤处,一条鲜红的血液流淌而下,随着肌肉绷紧,不断涌出的血液洇湿肩胛。

    他的唇因失血而略显苍白,黑眸却亮得惊人,手中竖握的弓首骤然打横——

    三箭齐飞,中间一截缺失箭镞,箭杆头部如同背到斜切过,过射程一半时,已落在两箭后头。

    时下周遭尘霾飞扬,不便视物。百步之外的拓跋什谏此时终于看见飞来的两箭,惊骇之余,当即取刀斩断其一,长箭顿时一分为二,前半截却速度不减,擦着黑色脖围而过,噗地刺中其身后一兵卒,当即倒下。

    还未等他生出惧怕之情,另外一箭当胸没入,箭镞竟然穿透厚重的铠甲与衣袍。

    刹那的突发,令骄矜自大的拓跋什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默默垂眼时,依稀感觉有风吹来,目光还没来得及聚焦,强烈的痛楚先于一切,最先到来。

    那残箭姗姗来迟,贯入拓跋什谏的喉咙,斜长的箭杆从后脖刺出,带着粘稠的血线,随之打湿了脖围。

    蓬松的兽毛受到热血的润泽,往下坍塌下了一大块。

    “啊啊啊——!!”

    拓跋什谏爆发出一声盛怒的狂吼,当场拔箭,带出一泼半弧状的鲜血,喉咙处细小的血孔正汩汩地往下冒着血。

    他眼珠猛地凸出,表情无比狰狞,喉咙吭哧作响,像是漏风的风箱,每一下,都在提醒他,脖子某处出现的不可弥补的重创。

    身后的夏兵们登时愣住了,紧接而来的,只有一声声错愕的高呼

    “都卫大人!!”

    “都卫大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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