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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转轮仙台(八)
    “宫使请停手!师父命我前来告之张宫使,吴越余孽董苍峰尚未伏法,此地危险,请宫使引兵撤还!与其围困司天监,不若将人手投入京中救援,与各门派弟子一同制服作乱的三条恶蛟,蛟龙妖气厚重,不能及时斩杀,妖气便会吸引越来越多的精怪河下通道进入汴京!”

    这名内门弟子口吻急切,大声地想盖住哗然雨声,兜头大雨淋得他眼珠发疼。

    他所说的师父自然是屈居董苍峰手下多年的李道生。

    张归朴向前一步,身旁负责打伞的小黄门立刻追了上去,雨下得这样打,一柄伞又有什么用,张归扑身上崭新的宫袍被大雨濡湿大半。

    兵阵已从转轮台外殿攻到了内殿门外。

    再往里,云师兄等人正在为师父护阵,他们现在闯进去,这不是添乱吗!国朝兵马再强壮,终是凡躯,哪里能承受得住修门道法。

    今日之前,门中还在商议筑仙大会,一日之间就风雨突变,监监大人居然是吴越余孽寄生,还挟了当今圣上,不将其伏诛,落人头事小,只怕要被天下门派耻笑。

    京中出现三条恶蛟,张归朴又带兵马围住转轮台,几番加急,现在人人惊危,人心不安,余下同门都调派了出去,驰援京中突变,实在没了人。

    他资历尚浅,也只能明知不敌却不能不来。

    张归朴身旁开了一列紫光传输阵,连通大梁国西陲与燕子关两处要塞边境,不足半个时辰,已将镇守边陲的几万兵马通过传输阵调遣入转轮台。

    兵阵整齐,乌泱泱一片铁甲王师。

    一黑面戎将立在马上,手中长戟唰地挥下,抵在这名司天监弟子胸前,遇水顺着冰冷的枪尖滴落,几乎贯成一线。

    “会些杂耍技艺的小儿也敢来拦本将军,我不杀无名小卒,滚开!”

    “乌蒙将军,陛下与皇后并不在转轮台中,你们冲进去也是徒劳啊。”那名弟子抹去雨水,愈发急切朝黑面戎将道,“不瞒将军,陛下与皇后身在幻境,师父与师兄已在尽力寻找打开幻境的隐墙,那位道友法力高深却不像是吴越余孽同党,陛下与皇后在其中,想是不会有危险!”

    乌蒙将军似犹豫片刻,睨了一眼张归朴,脸上的筋肉都在跳,“张宫使,这小儿说的话可信?”

    什么幻境,什么道法,他一介武夫听不懂。

    在他眼中,这些修门弟子,一个个持着些以一敌万的杂耍技艺,食朝廷俸禄,受万民敬仰,若是有朝一日谋反,比起边陲反复无常的贼子小人更为可忌。

    先帝与今上都被这群小人蒙蔽了眼睛,才让吴越余孽有可乘之机。

    什么妖术奇道,白白侵占他人原身,搅乱超纲法度,要他说,他奶奶的通通围剿杀了,铁骑踏平才算痛快,他早就看司天监功德天枢不痛快了,要不是官家还在他们手里…………

    “自然是真话。”张归朴冷冷道,“丹阳真人的爱徒,岂能道法不深。”

    乌蒙将军愣了一下,粗眉频频耸动,自言自语道“丹阳真人马成霄?”

    那个二十年前,在燕子关外布置几块石头,就将干枯沙漠换了副生机勃然景象的高人?

    这时,原本下落的雨幕陡然倾斜,欹斜弧度过大,这雨仿佛成了被风吹起的水色幔帐,以奇异的姿态飘扬在半空中,但眼下分明没有什么风。

    众人诧异,空气凝了一瞬,下一刻,伴随訇然裂响,转轮台中心莫名震出一圈环形气浪,碧色强光一圈接着一圈,威赫气劲波及云敬等人,竟将这些修为颇深的司天监弟子直催得倒飞上半空,又先后狠狠摔落在地。

    殿宇瞬间倾塌,断梁残垣混杂雨点扫荡开,天地猛然混沌,像正在下一场前所未见,声势浩大的雹子。

    兵阵中暴呵连连,万千虎首铁盾齐齐高举,格挡住砸来的石块,砰砰乓乓,战马嘶鸣。

    “什么妖物!有如此大的威力!”乌蒙将军持长戟横扫,大吼一声。

    张归朴倒从容,垂手立在原地,指尖一点灵光闪烁,将他清瘦身躯完美无缺地护在卵状屏障内,半点飞石也伤不到他。乌蒙将军只看了风雨不动的张归朴一眼,心头大为不快。

    早知这厮也通些修门杂耍,只知自保,若不是瞧在太后凤印以及曹老将军面子,他宁可一声令下,碾过这厮,带着手下出生入死的弟兄们冲进转轮台内,生擒了董苍峰。

    “张宫使!”乌蒙将军一面招架飞来碎石,一面再次向张归朴石像般的背影怒呵。

    张归朴身边的小黄门吓得屁滚尿流,手中一把伞怎么也握不稳了,背后传来闷雷暴呵,登时战战兢兢地跌坐到张归朴脚边。

    张归朴低眉看着,打湿的宫袍正往下淌水,落进水泊,生出几点小小水花。

    混乱之中,他脚下却有一汪宁静。

    张归朴微微侧首,向着后方露转半张脸,继而看向脚边小黄门,说了句什么。那小黄门颤悠悠地爬起来,低着头,嗓子比小鸡大不了多少。

    小黄门的嘴张了张,说的是什么完全听不清。

    看得乌蒙怒不可遏,扫清飞石长戟一刺,刺翻了小黄门头上的纱帽,狠厉道“大点声!”

    “……”小黄门双手颤抖,嘴唇也在抖,“雷氏……雷氏……雷氏……”他想说,却实在怕得紧,越怕越说不出口,嗓子像用针线缝住一般。

    “雷氏什么!!”

    “雷氏……雷氏……”

    张归朴摇摇头,抬眼望着马上眦目欲裂,活像要吃人的武夫,一字一顿,腔圆字正地高声道“雷氏,天风海涛琴。将军这次听清了吗?”

    雷氏琴的威名,就连乌蒙这样常年镇守边陲的武夫也有耳闻。

    只是朝中臣子大都以为,这柄大有来头的雷琴应当被供在大内龙图阁才是,怎么会在这里?

    转轮台内外殿已经成为废墟。

    漫天强光将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照得惨绿,护阵破损,司天监弟子们距离第一波强光实在太近,承受了绝大部分外泄灵力,落地之后死的死,伤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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