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林笑道：“听您这意思，莫不是打算把四机的员工都给开了？”

    “差不多，四机是个机床厂，设备老旧的厉害，产品完全没有竞争力，我打算在原有地皮上开一个百货商店，后面那些厂区全都给改成轻工厂，一块负责做保健品，一块负责做饮料，到时候我随便招一些农民工就能干，我凭什么养那帮大爷？不过下岗金我肯定按照国家要求，一分也不会少。”

    “呵呵。”

    秦传盛一旁接话道：“周总莫非有什么其他想法？”

    “其他想法谈不上，只是我觉得，如果这么做的话，一来有侵占国有资产的嫌疑，对咱来说不划算，二来有点买椟还珠罢了。”

    “哦？第一条倒还靠谱，这买椟还珠四个字，从何说起啊？”

    “机床是工业之母，四机厂我虽然不了解，但想来里面一定是有真高手的，诚然，咱们现在搞机床肯定是搞不过外国佬了，可再过时的机床那也是机床，能生产机床的师傅，全世界哪个国家都算是工程师吧，在我看来，这些工程师才是四机真正的瑰宝，你一心想着把工人开了全换成农民工，这不是买椟还珠是什么？”

    一听到周林这么说，秦传盛突然来了兴致，插话道：“做企业，归根结底是要赚取利润，不能满足市场需求的技术便是毫无价值。”

    这会儿，秦传盛正被倪光楠弄的焦头烂额，一听到周林这种跟倪光楠很像的技术至上论，几乎是情不自禁的就想要反驳。

    周林道：“这话倒也是不错的，不过秦总以为，决定商品利润的是什么？”

    “这……这个话题有点大了吧，一句两句恐怕也说不清楚。”

    “我倒是觉得没那么复杂，随着社会的进步与发展，终究将会从物质填补需求进化到物质生产过剩，甚至是严重过剩的地步，而任何一个严重过剩的市场经济，商品的售价一定是以行业内现存企业最高的全生产成本所决定的，这个全生产成本，当然也包括了营销的费用，比如说电脑吧，如果华国现在有十家电脑企业生产的电脑，每一家企业都达到乱想的产能，生产出来的产品大同小异，秦总认为谁能决定产品售价？

    比如说我的电脑是那个十家电脑企业中全成本最高的倒霉蛋，生产加上营销的费用，每一台电脑的总成本三千元，我卖三千一百元就有的赚，我就能活，低于这个数我就只能死，所以，三千一百块就是这个行业的底价，低于这个数，我就消失了，原本排名第九的企业就成了最低，他的全生产成本也就成了价格的标杆。

    那什么是利润呢？如果秦总您的电脑，生产成本只有两千，宣传成本分摊到每台电脑上只有五百，您的全成本是两千五，在我能勉强活着的时候，您的利润就是三千一减去两千五，等于六百，我这样说您能理解么。”

    旁边又一人笑道：“周总的这个说法，也是有道理的，不过周总您的这套逻辑，明显更适用于一般工业品，对于消费品领域，恐怕还是不适用的吧，消费品对价格和性价比不会那么敏感，渠道、营销、理念、品牌，这些都是溢价，恐怕不能用这么简单的方式进行换算。”

    周林笑着道：“那如果是产能极大过剩，渠道严重满载，营销平台拓无可拓之后呢？你能生产的别人都能生产，要多少有多少，你能想到的营销方式别人也能想到，所有可见的广告位全都明码标价，所有的竞争对手都将渠道能力拓展到极限呢？”

    “这……这怎么可能？”

    “这为什么不可能？我倒是觉得，这一天不会太远，到时候，没有壁垒的产品全都打名牌，一般制造业商品的利润比刀片还薄，企业的利润来源于甚至只取决于自身的护城河，当然，技术不是唯一的护城河，但我相信，这是最容易建的护城河。”

    “呵呵呵呵”，秦传盛笑了几声道：“周总对咱们的国家发展很有信心么，我倒是也期待这一天能快点来，不过要是真有那一天，其实也可以通过生产规模将单品的生产成本尽量降低么，我生产一台电脑花一千，你生产一台花两千，我不是照样赚取一千块的利润？”

    周林是来开会的又不是来抬杠的，以规模摊成本这种手段，正是乱想十年后的拿手绝活，虽说口碑被祸害了个稀烂，利润薄的一哔，可好歹人家一直活下来了，因此他也就笑笑，给秦传盛竖了一个大拇指。

    你赢了。

    周林一边打球，一边跟这帮企业家聊天，没聊出十分钟，就有点觉得不对味儿了。

    原本以为这些都是一时人杰，可说来说去，十句话里却有九句话都离不开并购，剩下一句还是讨论怎么安置员工，一开始周林还跟着一块聊聊，但多聊了几句之后，对这个话题实在是提不起半点兴趣。

    可能这就是大环境吧，大概95-98这两三年的时间，全国经济新闻的主基调就是甩包袱，由于地税改革，地方政府缺钱缺的厉害，银行方面坏账死账一堆，稍微一查账就是触目惊心，大多数的地方企业，国家管不起，银行扶不住，地方着急甩，所以，谈出什么价来都正常，金山当做土山卖是正常现象。

    今天在聊的这些人，都是商场上有名有姓做到了顶尖的人物，去一般县级市的话一把手都是要抽时间迎接的，为的就是甩包袱，因为他们都是已经证实过自己的能力的人，财力上也吃得下，地方领导即使贱卖也能说得过去，所以再怎么低调，每个人身上追着七八个乃至十几个项目也是常有的事儿。

    这些可都是金山，有几个人能忍得住不去捡呢？

    这年头，想赚钱真的是太太太容易了，当然，风险也大，指不定哪就是雷，摸一下就炸了，周林不想捡金山，主要也是怕被雷给炸了。

    “周总对并购不感兴趣？”终于，好半天之后，还是史金柱发现周林的兴致缺缺，主动开口问道。

    周林笑道：“我这人胆子小，总怕这种捡便宜的事儿将来出问题，况且我这人干买卖不希望跨界跨得太远，如果你们有煤矿并购的消息，我倒是挺感兴趣，其他的就算了。”

    “小周总想买煤矿？”

    “有合适的项目的话会考虑用宏图入手，毕竟宏图有自备电厂，如果能掌握一部分自有煤炭，生产的成本可以再降低一些。”

    “煤炭这东西，我倒是知道一点消息，河东的，不过溢价很低的，短期内没什么赚头，你要是愿意去鞑靼买，价格还能更低一些，不过运输肯定会不太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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