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南柯辗转难眠。
他恨不能提着枪直接杀去费城。
可他又想到霍云骁说的那些话，意外怀孕，和平分开，没有仇恨的过往……
南柯闭了闭眼，觉得心里很乱。
他潜意识的排斥霍云骁的说法。
如果没有仇恨，那么他这一生在为什么而厮杀？
如果没有仇恨的话，南绛为什么对幼年的南柯动辄打骂，为什么说他还不如不出生，为什么骂他不该流着霍天霖的血？
南柯想，是霍云骁被骗了。
次日，南柯睡得久了一些，昨晚的睡眠实在太差，他临到中午的时候才起床。
南柯又在自己的房间里呆坐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走上顶楼，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将军的声音。
“进来。”
南柯推门走进去，将军正在投屏一段监控录像。
录像中，被黑衣保镖簇拥着的男人一身黑色西装，正站在私人飞机前的停机坪上和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握手拥抱。
南柯的眼睛眯起来，声音像是啐了寒冰。
“霍天霖吗？”
将军点头：“对，我们的人得到的最新的消息，霍天霖刚刚抵达费城，具体停留几天还不清楚，身边的安保等级确实很高。”
南柯盯着监控录像中的人，问：“是很重要的生意吗？他这些年很少离开滨海，怎么突然跑到费城来了？”
将军说道：“很显然是因为霍云骁一心扑在我们身上，集团的事情都要霍天霖和霍云宸帮忙承担，霍天霖才成了这个冒险出差的人。”
将军走到桌边端起自己的咖啡，顺手给南柯一杯。
“不用担心，我们的人已经赶往费城了，一定会尽力拿下他，没了华国境内的限制，也没有霍云骁寸步不离的保护，难度应该会降低很多。”
南柯一愣：“你派人去了？为什么没通知我？”
将军喝了一口热咖啡，说道：“为什么要通知你？你不是要守着秦暮那丫头吗？我记得你上一次跟我说，只要秦暮没有好起来，你一步都不会离开这里，更别说执行任务了。”
南柯拧着眉：“舅舅是在怪我吗？”
将军冷笑：“不是怪你，我只是提醒你你说过的话，南柯，我运筹帷幄这么多年，培养出这么多杀手，都是为了给你母亲复仇。
我当然想最后动手的那个人是你，这才不枉我教养你这么多年，可如果你复仇的信念已经动摇，我也不介意自己动手。
你母亲的仇，你不想报了，还有我，等我死了见到她，至少能堂堂正正的告诉她，我已经替她杀了那个负心人。”
这话让南柯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就像是南绛已经站在南柯面前，问他为什么不肯帮她报仇一样。
这是南柯多年的噩梦，也是他绕不开的心魔。
他沉声说：“舅舅，让我去吧。”
将军状似一愣：“你？算了吧。”
南柯有点急了：“为什么算了？你明明很希望我能做最后击杀的那个人，就应该是我才对！现在这个机会千载难逢，就让我去吧！”
将军抬眼看着监控录像中的霍天霖。
霍天霖一身黑色手工定制的西装，虽然年过半百，可看起来仍然意气风发，可以想见霍天霖年轻的时候是如何的俊朗帅气，就如同现在的霍云骁，年华大好。
甚至将军在他的面前，都显得苍老很多。
再仔细看，就能看出南柯的眉眼之间和霍天霖的相似之处。
鼻子很像，嘴巴长得也像，南柯的凤眼随了他母亲南绛，眯起眼睛冷冷看人的时候带着摄人的阴冷气息。
将军轻声说：“我确实希望你动手，可是你下得了手吗？”
“我当然可以！我……”
“南柯，霍天霖是你的亲生父亲。”将军说。
南柯的心狠狠一缩。
他咬着后槽牙，几乎是挤出这几个字。
“舅舅，我没有父亲。”
将军对上南柯阴冷的眼神，说：“南柯，杀了他，你在这世上就再也没有血亲了，霍云骁会天涯海角追杀你，直到你们其中一个死去。”
南柯点头：“我知道。”
将军盯着南柯许久，笑了：“我还以为你会下不来手。”
南柯冷笑：“为什么下不了手？因为他贡献了一颗精子吗？因为我身体里流着他的血吗？可正因为这个，我母亲才如此厌恶我，不是吗？”
将军叹了口气，垂下头，仿若一个年迈的老人。
“南柯，那不是你母亲的错。”
南柯点头：“我知道，那是霍天霖的错，犯了错，就要有承担错误的觉悟，他不懂这个道理，我去教他。”
南柯抬眼对着将军的眼神，说：“让我去吧，我想去。”
他的眼神太过坚定，甚至已经隐隐透出几分杀气。
将军勾着唇角笑了。
“好！南柯，别让我失望啊！”
南柯转身往外走，又在门口的时候停了一下。
“舅舅，我很快就会回来，我回来的时候，沈暮应该还会好好的待在无菌仓里吧？”
将军转身去倒咖啡，背对着南柯，应了一句：“当然，她的治疗还没开始，不在无菌仓里能去哪里呢？”
南柯盯着将军的背影，声音低沉。
“舅舅也别让我失望。”
说完，南柯走出了房间。
门在将军的身后关好，将军倒咖啡的动作也停下了。
他转身看着紧闭的大门，眼中划过得逞的笑意。
到底是年轻人啊，实在是……心机不足，可天真有余。
南柯没有动用组织和死亡骑士的任何人，在没有惊动霍云骁的情况下，独自一人离开K洲前往费城。
南柯坐在飞机上闭着眼睛养神，心里却翻江倒海似的思绪乱窜。
这件事如果成了，从前霍云骁给他的那些温柔就都过去了。
再也不会有深夜的泡面了，更不会有危险时刻那架如同圣光一般的银色战机了，只会是霍云骁天涯海角的追杀。
或者……南柯扯着嘴角笑了笑，如果霍云骁要替他父亲报仇，自己直接把命交待在霍云骁手里也行，省的麻烦。
左右他已经报了仇，往后余生也没什么意思了。
他又想，如果霍云骁杀了他，沈暮会不会因为这个跟霍云骁反目？
他自嘲的笑了：“怎么可能呢……没人会为了我反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