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纪衡言最深的噩梦。
他抱着纪蔓瘦小的身体,纪蔓的胸口不断的涌出鲜血。
“哥哥,我有点疼,帮我叫医生来可以吗?”
“哥哥,你别哭,我不会死的……”
纪衡言努力的控制着眼泪不要掉下来,直到他清晰的感觉到纪蔓在他怀中没了呼吸。
他也是这样哀求着:“蔓蔓,不要死,不要死……”
可那一枪正中心脏,他的哀求没有任何意义。
此刻,纪衡言像是被拉回那个噩梦,他紧紧地抱着朝颜瘦小的身体,看着她浑身是血。
“不要死,不要死……”
至少不要以同一种方式,同一种姿态,就这样死在他怀里。
朝颜抬起手,拉住了纪衡言的衬衫,声音软的不像个杀手。
“纪先生,你在发抖。”
中枪的人是她,坠楼的人也是她,可发抖害怕的人却是纪衡言。
朝颜疲惫的闭上眼睛,几乎陷入沉睡,纪衡言立刻惊慌的呼唤她:“不要死!”
朝颜从未感知过有人这样声嘶力竭的想要留住她。
她勉强将眼睛睁开一条缝,说:“宴会是不是结束了?我们可以走了吗?”
纪衡言点头:“可以,我们可以走了。”
齐尚已经带人控制住了现场,至少雇佣兵已经被追赶到了庄园外围。
朝颜又说:“纪先生,看在我没跑的份上,能带两个蛋糕陪我一起回牢房吗?很好吃。”
纪衡言一愣,莫名产生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好。”
他抱起朝颜,说:“不要睡,我带你去找医生。”
朝颜真的是个很听话的女孩,纪衡言叫她不要睡,她就一直睁着眼睛,老老实实的窝在纪衡言的怀里。
每当她快要陷入沉睡的时候,就会努力的拉一拉纪衡言的衬衫,叫他:“纪先生。”
“怎么了?”
朝颜低声道:“没事,叫一叫你的名字,这样我不会睡着。”
纪衡言道:“你叫的不是名字。”
过了两分钟,朝颜软软的开口:“纪衡言。”
纪衡言的心像是被什么击中,莫名漏跳了一拍。
朝颜半眯着眼睛,声音软的不像话。
她不断的叫他的名字,他就不停的应着。
纪衡言将她带进房间,医生匆忙跑进来为朝颜检查了一番。
“子弹打在胸口上方靠近肩膀的位置,并没有伤到要害,只是出血太多。”
医生快速的取出了子弹,前后不过十几分钟的事。
纪衡言再进来的时候,却看到朝颜已经靠坐在床头了,肩头贴着止血纱布。
她没有衣服可以换,只能将被子盖在身上,一会就滑下去了。
纪衡言打开衣柜想给她找件衣服,皱眉问:“医生说是你要求的局部麻醉?”
朝颜点点头:“纪先生看到我昏迷会害怕,况且局部麻醉已经足够取出子弹了。”
纪衡言的手顿了顿:“如果你不是逃跑,去楼上干什么?”
朝颜愣了一下,垂下头没说话。
纪衡言冷笑:“学会撒谎了,是觉得我们共患难一次你就不是囚犯了?愚不可及!”
纪衡言将一件男士衬衫丢给她:“穿上。”
朝颜老老实实的穿衣服,艰难的抬起胳膊伸进袖子里。
纪衡言看在眼里,却没打算上前帮忙。
朝颜扣好扣子,问:“要走了吗?”
纪衡言点头:“嗯,能走吗?需要让人给你送个轮椅过来吗?”
朝颜眨眨眼,起身的动作停下来:“要。”
她昨天吃了一顿鞭子,浑身都是伤,今天又挨了子弹,身体虚弱的很。
她才不是那种死要面子的人,有轮椅可以坐,总比自己走路舒服。
纪衡言已经习惯这小姑娘不按常理出牌了,让齐尚送了一把轮椅来,推着朝颜上车。
朝颜坐在后座,手腕上又戴好了手铐,她看着车窗外掠过的风景。
“这不是回据点的路。”
纪衡言淡淡道:“今天这批雇佣兵很可能是跟着你身上的定位器来的,我不能再冒险让你成为诱饵,趁此机会去亚特兰城拿掉你身上的定位器。”
车队开了一夜,第二天抵达亚特兰城。
纪衡言选了老城区的一处宅子,周围地势复杂,易守难攻。
朝颜被安排在楼上拐角的房间里,听到外面的纪衡言的声音。
“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靠近她的房间,周围五百米范围内要严格检查,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人员。”
朝颜身上的定位器还在,她简直是个活靶子。
而且杀她的人不止是K洲的,还有国际雇佣兵,甚至还有兰纳教会的人。
这小丫头像是得罪了全世界的杀手,所有人都在前赴后继的追杀她。
朝颜终于又躺在一张正经的床上休息,身上的每处伤口都疼,肩膀的枪伤伤口边缘还有些发痒。
来的路上她听说了,纪衡言请了霍云骁来审问她,八成要比纪衡言的手段更高明一些。
她在意的不是这个,这一路她总觉得不安,是那种死亡即将到来的不安。
入夜。
朝颜闭着眼睛,听到窗外传来微弱的动静,似乎有人从窗口潜入了她的房间。
熟悉的女声在房间里响起,带着久违的暖意。
“乌鸦,你醒着,执行任务的前一晚,你去了哪里?”
朝颜勉强从床上坐起来,看着戴面具的女孩,唇角溢出一丝笑意。
秦暮,她还活着。
“暮姐,我不是叛徒,我那晚……”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响起,子弹打进了朝颜的胸口,炸开绚丽的血花。
朝颜呆呆的看着胸口不断涌出的鲜血,立刻推着秦暮离开。
“快走!快走啊!”
她已经是囚犯了,她的朋友不能也做囚犯。
她看着秦暮从窗户跳出去,身体无力的倒下。
“朝颜!”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她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朝颜抬头,再次看到了纪衡言惊慌失措的眼神。
她轻声道:“纪先生,昨天晚上,我是去楼上救艾莉森小姐的。”
纪衡言一怔:“什么?”
朝颜闭了闭眼,道:“我看到有人尾随她上楼,如果她死了,你的结婚对象就没了,所以我去救她。”
话毕,朝颜的手无力的垂下来,像是砸在了纪衡言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