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来的是谁?”
“不知。”萧源笑道“怎么,二哥觉得有岔子?”
“不知你还敢吃这饭菜!也不怕有心之人来加害你!”
萧洵话音落,身边的人赶紧上前查看饭菜。
饭菜没问题,也是大理寺做出来的。
萧源却懒洋洋道“我自认活了二十多年,也没得罪过什么人,细细算来,也便只有一人会这么偷偷摸摸的加害于我,若真是此人,这一死,我是躲不过去了,甚至死后也无人会替我伸冤。”
“你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我才不屑做这种勾当!也不屑与你争什么皇位权势!”
萧洵冷哼,在他对面坐下,见桌上没筷子,直接用手拿起一片干炒羊肉扔进嘴里。
萧源却笑着摇头道“我说的这人当然不是二哥,以前也是我糊涂,我原以为,这世上,最容不下我的人是二哥,此番看来,却并非如此。况且,二哥不是容不下我,而是知道,我就算削尖了脑袋,使出浑身解数,也永远也挤不上皇位,也永远成不了二哥的威胁,对吧?”
萧源笑着,但眼底却一片冷意,叫人看了,好像他随时都会变成一条吐着长信的毒舌,冷不丁的一口咬下,便能要人性命。
萧洵深深看了他一眼“你就是想的太多,我说我无心皇位,但你就从没信过,你总是迫不及待的要向父皇证明你的能力,证明你是他的左膀右臂,证明你才是那个最顺从他,最能为他分忧的儿子。可你有没有想过,有时候,就因为你太过听话,才使自己一步错,步步皆错,也使得父皇不知利害,刚愎自用!”
“我有什么选择吗?”萧源亦看着他道“二哥,我愿意顺从吗?从小到大,我有说不的权利吗?我从小便与生母分离,由王妃养育,我可以拒绝吗?启蒙之后,我要替你写文章,做你的箭靶,你闯祸后还要替你顶罪,我可以拒绝吗?”
萧洵难堪的摸摸鼻子“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你也知道,我这不着调的性格……以前也确实不懂事。”
“不是你不懂事,是因为父皇给了你拒绝的权利,你不喜欢什么,就能不要什么,就可以说不!而我呢?不满十二便出宫独居,你能娶权门贵女为太子妃,母妃和父皇却只为我物色小门户的女儿。是,虽然最后赐婚我和郡主,外人看来,门当户对,郡主手握重兵,还是我高攀了她。可事实上呢?别人不知,二哥,你还不知?”
萧洵眼神有些躲闪,他道“我原以为,你是愿意的。”
“我不愿意又能怎样?父皇是铁了心要将是发配到那不毛之地!铁了心的要叫我远离这权利的中心!他怕我威胁到你!怕我将来抢了你的皇位!二哥!你不知道吗!”
萧洵深吸一口气“你当时若跟我说你不愿意,我肯定会向父皇求情。”
“还用我说吗?”萧源双目充血,咬牙切齿道“当年京中盛传禹城郡主三头六臂,面目可憎!你们,送我去禹城的时候,可曾想过我的感受?抛开一切不论,若是和禹城郡主成亲的人是你!你愿意吗!”
“我……”
萧洵语塞。
“没错,你自己都不愿意,那你凭什么认为,自己的手足,兄弟!就愿意!”
萧源情绪有些激动,这些过往他本不愿去回忆,但偏偏又有些不吐不快!
萧洵叹了口气,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不过现在就算说什么,也有些晚了。
萧源慢慢放下手上的筷子,他已经没了吃饭的胃口。
兄弟二人对坐良久,萧洵又打破沉默“你我兄弟二人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你实话告诉我,你和蚩然,到底有无勾结,禹城郡主之死是不是你泄露了她的行军路线?”
萧源笑道“我若说不是,你愿意相信我吗?二哥。”
“信不信不是我说了算的,此事定要彻查到底,才能还你清白。”
“那我若说是呢?便也不用查了?直接可以将我定罪处死?”
萧洵再次语塞,不知为何,以前这个兄弟在他面前温吞惯了,反叫他以为他本就是这个性子。
眼下变的这样咄咄逼人,他一时还真有点招架不住。
萧洵道“好吧,你不想说就不说吧,这两日你府上但凡有字的东西都会搬到大理寺来,无论你做过什么,就算藏的再好,也终会留下纰漏。”
说完,他起身要走。
“二哥,”萧源叫住他道“二哥,不是我做的。”
萧洵扭头看他,微微收紧眉头。
萧源却微微笑了起来,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像个人畜无害的孩童“二哥,这世上,想叫禹城郡主死的人,有很多。”
萧洵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萧源府上任何写了字的东西果然都被搬到了大理寺,这两天,萧洵一直和大理寺的官员衣不解带的翻找查询,又将可疑之物整理留存。
这天夜里,众人依旧在翻阅文书。
突然,一声爆竹似是炸响了整个京城,将大半个帝都的夜空照的透亮。
萧洵急急奔出去看,却见那亮光闪过,一切又归于平静。
“这不年不节的,谁家这时候放烟花啊!”卢主簿觉得有些好笑,还跟其他同僚打趣道“莫不是谁家老祖宗过寿?”
“过寿就放一支焰火?”
“八成也就只能买得起一支吧!”
卢主簿点头“有可能。”
言罢,他又伸了个懒腰,看着头顶如水的月色,对萧洵道“殿下,您要是困了就先回去歇着吧,这儿有我们呢。”
萧洵却站在院子里动也不动,似乎在倾听什么声音。
忽而又对左右吩咐道“快去看看萧源!”
“是!”
左右不敢怠慢,连忙奔着后院关押萧源的地方去。
萧洵想了想,到底还不能放心,也赶紧追过去。
卢主簿等人也不由有些紧张,他主动问大理寺丞“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那大理寺丞犹豫了一下,吩咐左右道“先把大理寺戒严!任何人不得出入!”
“是!”
等卢主簿等人往关押萧源的地方赶时,正好碰到沉着脸回来的萧洵。
“二殿下!”
“人被劫了。”
众人听闻脸色大变,卢主簿忙道“赶紧!赶紧抓人!兴许这时候还能撵上!”
萧洵却道“能在大理寺劫人,劫的还是皇上亲点的钦犯,你觉得,你有多大的把握能把他抓回来?”
“这……”
大理寺丞也点头道“萧源肯定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任何人从大理寺被劫走都好说,唯独他,一旦被劫,便叛逃之罪。”
“啊?”众人也都惊疑不定。
不过仔细想想还真是,他身为皇子,皇室宗亲,不服宗族管束,可不就是叛逃吗。
叛逃之罪等同于死罪,他为了不让自己被抓回来赴死,肯定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就在这时,外间突然有人奔过来道“二殿下!大人!不好了!禁军!禁军!”
萧洵急道“禁军怎么了?”
“禁军反了!”
众人愕然大惊,纷纷以为自己听错了。
其中一人道“禁军反了?什么叫反了?”
“东西南北四营禁军尽数出动,由神武营统领江图带着,真奔皇宫而去!”
众人大惊失色,萧源拔腿向大理寺的门口奔去。
然而他人还没到门口,便有两队禁军高举火把从外破开大门冲了进来。
“保护好二殿下!”
大理寺丞一声令下,左右戍卫顾不上别的,先将萧洵连拖带拽的拉到后边的暗处。
萧洵自是不愿,拼命挣扎,却被大理寺丞死死按住。
“殿下,先看看再说!”
二人躲在树后的暗处,前方卢主簿等人已经骂骂咧咧的迎上禁军。
“你们干什么!”
“谁给你们的胆子夜闯大理寺!”
“难道要劫狱不成!好啊!你们这些乱臣贼子!”
为首之人却是南门营的刘金,他也还算客气,笑嘻嘻道“呦,这大晚上的,诸位都在呢,还真是齐整,正好,省的我们往诸位的家里去了!”
“你什么意思!”卢主簿指着他道“把话说清楚!”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刘金啐了一口;“烦请诸位都先回房,在没有我的命令之前,谁也不准踏出房门半步,如若不然……”
他唰拉一把抽出手上的长刀,叫那些个文官都吓的一阵胆寒。
长刀折射着月光,刘金挑眉“怎么?还要老子请你们吗!”
众禁军上前一步,卢主簿等人则后退一步。
在双方压迫之下,卢主簿等人只得退回房中。
刘金大手一挥,命人将房门紧锁,又对左右吩咐道“去搜!看还有没有别人!”
“是!”
“若是找到二皇子,重重有赏!”
“是!”
禁军散去,躲在树后的萧洵则被大理寺丞带着往墙根一株老树的方向走去。
在那老树之后,却有一扇石头做的暗门,暗门和墙体颜色一样,寻常很难分辨。
萧洵不解“怎么会有门?”
大理寺丞低声道“这原本是前朝预留的暗室,若遇到战事或者走水皆可进去躲躲,本以老臣有生之年是用不上了,没想到还能派上用场,殿下快进去躲躲吧!”
萧洵不肯“一定是萧源,江图是萧源的人,他今夜定然会带着禁军逼宫!父皇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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