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倒是很给我面子,居然真的不哭了,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看着我,好像在琢磨我是什么人。
我把婴儿抱在怀里,向产妇问道:“你叫牛兰?哪里人?”
“嗯。”牛兰一直看着我怀里的孩子,“眉县的。”
“哦,太白山的。”
牛兰略微有些诧异,抬眼道:“你知道我们那儿?”
我笑笑:“许宁也是陕西人?你们是怎么从东北过来的?”
牛兰道:“我爷们是东北人,我是嫁到东北去的。他现在怎么样了嘛?”
白大褂忙搭腔道:“我刚刚给许宁注射了镇定剂,他……他暂时没事。你产后虚弱,先好好休养。”
那个护工嘟囔着说道:“他咋个是东北的?那咋能说我们那里的话,还说的那么地道?”
白大褂又叮嘱了牛兰几句,和沈晴招呼了一声,带着几个人离去。
他们前脚出门,我就对沈晴说:“让人二十四小时跟着那个护工。”
“为什么?”沈晴不解。
我说:“眼神不定,心思不正。他绝不是什么好人,很可能最近才作奸犯科。”
沈晴蹙眉:“不会仅凭看眼神,就认定别人的好坏吧?”
林彤道:“不光是眼神,你难道没发现,他有些反常吗?刚才许宁的情况反常,那医生应该有着丰富的经验,都还被惊得慌乱失措,另外两名医护也都一样,唯独他显得格外镇定。
不光如此,他的话还特别多。就刚刚,我想你都没有第一时间想到,一个东北人为什么会说陕西话吧?他能想到还不算奇怪,偏偏还不分场合问了出来。
从心理学上可以解读为——他的内心隐藏了某个秘密,无论任何时候,他都处于高度戒备和自我保护状态。”
沈晴摇头:“彤姐,我知道你是心理学高材生,可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秘密,你也不能认定,他是一个犯罪者。而且我们在这里遇到他是巧合,要说他对我们有防备,用言语行动来迷惑我们……这似乎说不通。”
我忍不住皱眉,稍稍抬高了声音说:“警察的身份,大何身上的制服,难道还不足够震慑力?好,就算只是我个人的怀疑,身为警务人员,难道不应该防患于未然,要等出了命案才去追捕凶手?”
沈晴还想再说,被我挥手阻止:“郭森说过,只要不违规,你就都听我的。现在,按我说的做。”
沈晴脸色涨红,大何已经拿出了对讲机:“小曲,你和张浪立刻来三院,二十四小时跟踪一个叫何武飞的护工,有任何情况随时和郭队沟通汇报。”
就在他通话完后,沈晴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气淋淋道:“我是刑警,不是你徐祸的奴才。我这就去找郭队,我伺候不了你!”
说罢摔门而去。
大何挠挠头,“小沈以前不这样啊,怎么今天有点反常啊?”
林彤看向我,说:“她刚才的言行同样可以解读为她心里也隐藏着秘密,针对你的种种反应,或许就是她保护秘密的方式。”
“秘密?她能有什么秘密?”大何一头雾水。
我把孩子还给牛兰,直起身挥了挥手,示意先不说旁的。
我问牛兰:“你们是要去平古的城河街?”
牛兰边轻拍着孩子边红着眼眶点头:“我爷们的身子骨不行了,他说要带我们去城河街,那里有人会照顾我们娘俩。”
“你们要找谁?”我说,“我就住在城河街,你们要找的人我应该认识。”
牛兰抹了把眼泪,看向对面床的丈夫,“他没说,不,是他也不知道要找谁,就说到了地方,见到那人,他就一定能认出来。”
我看向许宁,稍许有点烦躁。
如果许宁是清醒的,我就能当面跟他对话,偏偏医生给他注射了药物。
双倍剂量,等他醒过来,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我又问牛兰,有没有随身带许宁以往的病历和化验单。
牛兰哭着说,许宁脾气本来是很好的,但自从生病后就越来越古怪,来之前把所有诊断的单据全都烧了。
我眉头拧的更紧,索性直接问:“许宁是什么血型?”
牛兰愣了,“什么血型?我不知道啊。”
通过对话,我大致已经看出来,她应该只是个普通的农家妇女,没有受过什么教育,否则许宁也不会千里迢迢带她来投亲了。
好在这时两个护士推车进来。
见车上放了两瓶血红蛋白,我忙问:“你们给许宁验过血了?他是什么血型?”
“他是少有的Rh阴性血,也就是常说的熊猫血。”其中一个年轻的护士说道,“他的病情很严重,冯医生特意找院长批示,才从库里拿了这两瓶血红蛋白,但也只能勉强维持。”
我心里跟明镜似的。
冯医生应该就是刚才的白大褂,因为一时慌乱,替许宁注射了超剂量的药物,对病人而言是有相当风险的。为了避免医疗事故,他才去争取了这宝贵的补充蛋白来吧。
等护士替许宁扎上针离去后,我再也按捺不住。
怪不得张喜在火车上搞那些幺蛾子,他早知道许宁的肝脏适合换给孙屠子。
但是,就许宁的状况,就算摘取他部分肝,也等同是硬生生将他提前推进鬼门关了。
我稍一思索,有了决断,咬咬牙,对牛兰说:
“你的孩子,算是我接生的。许灵蟾这个名字也是我给起的。我住在城河街,我可以认灵蟾作干儿子,以后照顾你们母子。但是,眼下我的朋友伤情严重,需要……”
我没有继续往下说,转向林彤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原来你叫我来,是要我干这个。”林彤眼中满是幽怨。
心理学专业的她,想要在一件事上说服一个人,那是不算难的。
难就难在,现在是要她说服一个刚刚生完孩子的女人,亲口答应捐献出丈夫的肝脏,以及——生命。
我对林彤说:“你先跟她聊聊吧。”
“你呢?”
“我去找许宁,和他本人谈谈。”
说罢,我从旁拉了把椅子,背对牛兰,坐在了许宁病床前。
闭上眼睛,心思放空。
等再睁开眼时,我已然来到了一个小村子的村口。
天下着雪,也不知下了多久,才是傍晚时分,天地间已经是银装素裹。
村头的树下,突兀的摆着一张书桌。
一个男人从桌后抬起眼睛,看到我显得有些诧异:“这么快又来了?”
“你怎么还在这儿?”我也很好奇。
况风起身过来,耸耸肩膀,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和你玲姐闹了点别扭,所以就跑到这里来躲清静了呗。”
“你厉害,到空灵境地来躲口角……”我由衷地向他比了比大拇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