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自我认知的错乱,除了墨修,或许没有人更加了解我。
墨修将我紧搂在怀里,一下又一下的抚着我的背,如同安抚小猫一下。
没有任何言语,只有相依相偎,彼此相拥。
我趴在他怀里,任由自己情绪完全崩溃,眼泪止不住的流,紧揪着墨修的衣襟,哭声越来越大。
大到我除了听到自己的哭声,好像一切都听不见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久到外面好像一片漆黑。
哭得没了声音,眼泪也干了。
我就依旧趴在墨修的怀里,不想动,也不敢动。
生怕自己一动,连墨修都变成了那一场场,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做过的梦。
“去走走吗?”墨修依旧一下下的抚着我的背,沉声道:“有些话,你其实可以问的。”
我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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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修手一转,依旧托着那只石碗递到我面前。
那碗里的水还冒着热气。
墨修一手扶着我,一手将石碗递到我嘴边:“先喝点温水,润润喉。”
我唇有点干,接过墨修的碗,抿了一口。
温水润着喉咙,那哽着的气息,似乎就松开了。
我接过碗,捧在手心里,就坐在水潭边,一口又一口的喝着。
“等你见过蛇棺第一层,就知道了。”墨修蹲在我对面,沉声道:“但你要记得,你就是你自己,不是龙灵,也不是什么物品。”
“我和你一样……”我感觉着温水,从喉咙流下去。
明明从喉管到胃都是温温的,可心却一阵阵的发寒,捧着的石碗的手都在抖。
“何悦。”墨修捧着我的手,沉声道:“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我们不是那些东西。”
我沉眼看着石碗里倒映着的人脸,苦笑:“我爸……龙岐旭夫妻知道逃不过蛇棺这一劫,所以在那个时间点,特意换了人是不是?”
17岁半前的记忆是那么真实,生活的一点一滴,都彰显着这三口之家是多么幸福。
幸福到肖星烨嫉妒,刘诗怡化成邪棺也记得那晚自习后的一碗面。
他们一个个的跟我提起,眼里不是嫉妒就是羡慕。
可最后,那些对我而言,却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梦,或者连梦都说不上,只不过是被强行灌入的记忆。
龙岐旭夫妻是真的爱龙灵的。
爱到,为了她,宁愿换一个替身。
让我来替龙灵,挡过这些事情,让她能继续开心幸福的存活下去,不用感觉邪棺中那些负面的情绪,不用经历外面这些诡异的事情。
那个黑瘦的小女孩子,依旧活在龙岐旭夫妻搭起的温室中。
而我却被强行推入了进来,承受着本该她承受的狂风暴雨!
我突然有点明白肖星烨的嫉妒了……
这就是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啊,什么都能赌,什么都能算计!
“谷逢春知道,对不对?”我手不由自主的哆嗦着。
捧着碗喝了口水:“所以她死前,告诉我那些话,是有意义的。”
她叫我“龙灵”,不是“何悦”,不是“家主”。
她说“你父母为了你,可以赌上一切,连你都一起赌上。”
当时她已经快要死了,但最后一句“连你都一起赌上”,明显语气不太同。
我当时只想着她要死了,其实她和谷遇时一样,从一开始就提醒我了。
我不是自己认为的那个人……
亏我在蛇窟的时候,谷逢春说父母不可能弃子女而去。
我还拿龙岐旭夫妻来怼她。
她当时没有回怼,却在离开的时候,对我有了一些改变。
或许当时,她对我也是同情的。
“我带你出去走走,散散心吧。”墨修将我捧着的碗,接下来:“免得一直想着这些,在这些的情绪中出不来。”
我知道自己这样下去不行,想站起来,却发现腿脚发软。
墨修忙搂住我,扶着我一步步的朝外走。
外面已经是夜里了,夜空万里无云,树顶上面尽是浩瀚星辰。
墨修扶着我往山谷里走去。
阿问站在问天宗休养的洞口,沉眼看着我们。
这次墨修并没有用任何术法,就扶着我,一步步的在丛林中漫步。
踩着枯枝落叶,不时有着什么小东西,“唰”的一下窜进了灌木丛中。
墨修半搂半抚着我,看着这半夜的星光洒落,沉声道:“巴山谷家做事虽太过绝决,但谋划也很大胆。”
“是啊。谷遇时知道我不是,却还是将巴山托付给我。”我靠着一棵老树。
沉声道:“所以谷家这些当权的,和谷逢春一起出去过,见过我的,都必须死。”
谷逢春和谷见明的死,我还能找到理由。
谷芽用命来演示那禁制之法,是完全没必要的。
可当我看到谷遇时电脑里的照片的时候,我就知道,谷芽必须死。
回龙村陷落后,谷逢春虽然带了不少谷家青壮要将我带回巴山,可那些人见到的都是现在的我。
只有谷芽,见过未曾陷落的回龙村,就证明见过以前的龙灵。
谷逢春死前说过,既然我是巴山的巫神,那么下面的那个就不是了。
当时我以为她指的是阿娜,现在想想,其实不是。
因为阿娜已经没有半点巫神的样子了,只不过是一个怨恨如蛇的怪物。
谷家,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不是,可他们要以假乱真,将我变成真正的巫神。
谷芽,见过回龙村,也可能见过那个黑瘦的龙灵,无论如何,谷家都不会让她留下。
谷遇时让她告诉我解穿波箭禁制的法子,又让谷芽引着我去看那电脑上的壁纸,就是让我发现那些照片。
如果我不是龙岐旭的女儿,我肯定会找自己是谁,清水镇对于我而言不过是伤心之地,我就只能留在巴山。
我沉吸着气,谷遇时一道道遗命,将巴山的格局布得稳稳的。
谷遇时,先是用毒,将我留住,然后又是从情理上,将我困住。
我仰头看着天上的繁星,苦笑道:“怪不得于心鹤说,谷家除了谷遇时,后继无人了。”
那心智,那计谋,每一条线,每一个人的心理,她都算得清清楚楚。
墨修靠在我旁边的树上:“谷家可能也是恨龙灵的。”
“我大概猜到了,在登天道,谷见明用巫术问我,蛇棺为什么要移离巴山,大概还是因为蛇棺吧。”树干粗砾,我后脑靠着,头不由的朝旁边偏了偏。
墨修微微靠近一点,两人肩膀相贴,把我的头轻轻挪到他肩膀上。
又挪了挪位置,让我靠得更舒服些。
这才沉声道:“蛇棺并不是一具棺,不过也能说是一具棺材。”
“有棺有椁,如同蛇窟那一道道的石壁一样,层层锁着。”墨修说着,声音还有些唏嘘。
苦笑道:“我就算看过蛇窟中的蛇纹,也不过是解开了第一层。那一层……”
他有些艰难的低头看了我一眼:“有很多墨修,也有很多龙灵。”
我靠在他肩膀,抬头对视了一眼,苦笑道:“那怎么只见‘墨修’跑出来?”
墨修摇了摇头:“那些东西,可能是谷遇时所施的化蛇之术一样,己身万千,可也都不像。”
“但有一点却是肯定的,他们都认为自己是,而且想成为所设定的身份。”墨修脸色有些发苦。
我想到在墨修洞府见到的那个“墨修”,他完全认为自己就是“墨修”。
“蛇棺搞这个,到底有什么用?”我一时有些不解。
沉声道:“相当于克隆术啊,还是失败的那种。”
“不只是克隆,还有记忆导入,以及术法血脉。”阿问的声音却从树后传来:“而且蛇棺可不只是这一项,还有更厉害的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