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奕双手揉着被阳光刺痛的眼睛,根本腾不出手去捂自己的耳朵,只能让她的耳朵去忍受高八度的尖叫声,紧接而来的是铜盆和水咣当砸地上的声音。
阿香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恨不得她根本没有进来。那个飞铭,他死定了,说是二小姐的未婚夫住在东耳房,让她去打些水送过去。可他对二小姐会出现在玉公子床上这件事只言未提,他一定是故意的。绝对是嫌弃自己上次跟丢了二小姐,归罪于她了。
阿香此时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蓦然站定,看向床上,此时二小姐还是刚才的样子,连动都没有动,腾得一下脸又红了,忙捂着自己的眼睛,又舍不得错过这个光景,偷偷在手指缝偷看着。
这一大早上,阿香就搞这么大动静,还让不让人睡了。看着阿香粉扑扑的脸,跟外面朝霞一个颜色,整个人就像是鸵鸟一样,顾头不顾腚的,无奕就乐了。自己还没有睡饱,谢无奕觉得有些无奈,又有些欢趣地朝阿香摇了摇手,示意她下去再重新换一盆水,她刚好可以再眯一会儿。
阿香看着无奕迷迷糊糊的样子,心里又爱又急,直喊着,“二小姐……你……”一边喊,一边用颤抖的手指往床上,这一下看得更清楚了,羞得阿香忙背过身去。算了,等大小姐回来,她就拜托大小姐让她回到身边去,这跟着二小姐,不是担心受怕,就是这般春光……春光那啥,自己还云英未嫁,怎么能看这些,想一想,阿香又给飞铭添上了一笔黑账。
谢无奕方才清醒了些,顺着阿香的手指往旁边看去,这一看惊得她三魂七魄丢了一半,这比红敖还吓人。此时的她一转头,鼻子直接擦着一个软软的东西就过去了,还凉凉的……那是,那是慕容曜的嘴唇。
自己什么时候跑到床上来的,不是在打坐么?还有哪些乱七八糟的梦,一想那个梦,谢无奕脑袋就轰了一下。刚才梦里,给她渡人的那个人是慕容曜么,直觉的答案就是如此。
不知是受伤的缘故,还是老毒物在假装,这么大动静,竟然没有醒来。没有醒来好,没有醒来一切就可以假装没有发生过,谢无奕的鸵鸟心学又超长发挥了。
“二小姐,阿香觉得你还是赶紧起床的好”阿香背对着无奕轻轻地说道。
谢无奕终于觉得阿香有用了一回,便扭身准备下床,却没想到,自己一屁股坐到了慕容曜的左手上。慕容曜闷哼了一声,羽扇似的睫毛忽闪忽闪着就要睁开了。谢无奕来不及思考了,立马跳了起来,站在床边。
慕容曜睁开了双眼,一双明眸居然氤氲着泪水,樱红的薄唇启了启,哑哑地说道,“奕儿,玉郎的手腕好痛,你快帮玉郎看看……”
谢无奕听着慕容曜雅痞的声音,反射般地竖起了汗毛。此刻慕容曜,不玉满堂,杀伤力太大了。这个老毒物绝对绝对在装睡,还想占她的便宜。想到这,谢无奕便狠狠瞪向慕容曜。
慕容曜直接无视,依然喊着痛。阿香听着玉公子的声音,心里满是内疚,唉,真不该乱出注意,就二小姐的体重,那一下,就是没事骨头也会折掉的,玉公子可是被生生痛醒的呀。幸亏玉公子的左手包得跟白色柚子一样,不然还不知道怎么痛得呢。
“好了,不要喊了,我来看看,你的伤口怎么样了。”为了息事宁人,谢无奕只好柔和一下,坐在床边。只见慕容曜倏忽往后挪了一下,讪讪地伸出左手腕,“那就让奕儿看一下吧。轻点,玉郎很痛的。”
谢无奕深吸一口气,权当自己在练妙明真心,一边细细拆着纱布,一边对阿香说道,“阿香,你也别站着了,你去外面再打一盆水,另外,跟飞铭说一声,为玉郎准备一套衣服。”
完全拆开纱布已经是半柱香后了,谢无奕都服了自己了,这么高难度的事情是怎么完成的。还好伤口没有事情,估计是包的真厚。重新上了药之后,谢无奕看着一大团纱布,更纠结了,待会儿怎么包回去呢。
还好救星来了,阿香拖着飞铭进了屋子。无奕瞬间觉得屋子里的光都暗了不少,回头一看,飞铭正肩扛手拿一大堆箱笼,惊讶地说道,“这是什么?怎么这么多箱笼。”只见飞铭黑着脸不说话,默默地将这些箱笼放好。
阿香说道,“这是玉公子的行李,昨天随着马车一起来的。”什么?昨天和马车一起来的?她根本没有看到有行李啊,难道是她瞎了,还是失忆了。
慕容曜浅笑着,这一笑让整个屋子里都开满鲜花,阳光满步。谢无奕还未平静的心里的那只小鹿又出来逛园子了。
阿香看着自己小姐的样子,暗叹道,果然食色性也。二小姐只有看见美食两眼才这般放光,如今看见玉公子也是这样子。
慕容曜看着自己的手,还还有堆在旁边的纱布,一双星眸看向阿香,柔柔的说着,“麻烦这位漂亮的小姐姐,帮我包扎一下伤口。”这语气柔和得都快滴出水了,阿香心里美意腾起,都快晕陶陶了。
这个老毒物,竟然敢当她的面去调戏阿香,哼,看我怎么收拾你。谢无奕忙说道,“阿香,你还是去准备点吃的吧,玉郎刚醒来,许是饿了。包扎这种小事还是让我来吧。”说着便拿起堆在一块的纱布,准备包起来。
“小姐,早餐我已经端过来了。”阿香把手里的食盒放在桌子上,“玉公子的伤还是让奴婢来吧,这些纱布都是用过的,需要换新的。”说着便从药箱里取出新的纱布。
哼,你这个老毒物,你就先乐着吧,不管了,自己还是回屋补觉去了。虽然做了一晚上梦,谢无奕并不觉得困,但是她是不会留在这里看着阿香给老毒物包扎伤口。于是便要起身,慕容曜却用右手拉住她,眼巴巴地望着她说道,“好痛,奕儿你不要走。”
这……慕容曜不是冰山一个么,怎么扮起玉满堂便如此这般,撒娇?无奕也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这切换地如何自如,难道他骨子里就是这样子?谢无奕只好坐了下来,看着阿香给他包扎伤口。
好在阿香做事稳妥,很快就包扎好了。只是薄薄地绕了两圈纱布,又透气又能防止被碰被感染,看着阿香包扎的伤口,无奕就想起自己的那个雪白球球,便觉得有点对不住师父了,以后再也不在外人说自己跟着师父学过医。
早餐一贯很是大姐姐的风格,简单素雅。谢无奕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了,胃口老是淡淡的,吃了几口便放下了。明明肚子还很饿,就是从喉咙里咽不下去,尤其是看到肉,便会想起心儿,就更没有办法吃东西了。
阿香看着无奕这般饮食,想起了昨天大家都在说小姐有喜了,莫非谢府真的好事成双,不仅要有一场喜事,还要有小小少爷了?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谢无奕的肚子。
谢无奕被看得莫名其妙,自己还好吧,没有吃多少,虽然珠圆玉润,但是腰上并没有赘肉呀。
慕容曜看到阿香的举动,嘴角的笑意更浓。阿香更是确定自己的想法了。哎呀,有时间还是找找大小姐,开一些食谱,然后还要自己来炖煮,可不能假手他人,毕竟还没有嫁娶,有宝宝这件事还是少几个人知道为好,等到嫁期过了后,再让大家知道,多锦上添花呀。
谢无奕完全不知道阿香在想什么,要是知道的话早就炸锅了。用完饭后,自己完全不想动弹了,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
慕容曜站了起来俯身看着趴在桌子上的谢无奕,说道,“奕儿,是准备看我更衣么?我这里也有些衣服你能穿,不如我们一起更衣如何?”
听到这话谢无奕猛地起了身,头顶传来剧痛,抱着头看向慕容曜,见他薄唇上多了一个小伤口,渗着血,还没说话,就听见慕容曜低低地笑道,“没想到,奕儿还挺心急的,这么想和我一起更衣呀。这一下,还不知道阿香怎么想呢?”说着指向自己嘴巴上的伤口。
谢无奕看着慕容曜那个无赖样,急冲冲的说道,“谁要跟你一块更衣。不管了,我要回屋睡觉了。”说着便要往外走。
“这么快就急了呀,记得要多修身养性才成。”慕容曜从箱笼里找出几本书,递给无奕。
无奕接过来,正是昨天慕容曜说的权术,《权谋术》、《罗织经》、《韬晦术》、《荣枯鉴》,光是看这几本书的名字,她头都大了,难道自己以后就要和别人斗智斗勇了么。算了,还是拿过来先,看不看在她自己,难道慕容曜还要逼她不成。
“要看得认真一点,到时候我会考你的。”慕容曜好像能看透她的心思,紧接着说了一句。哼,她抱着书转身就走。
不是慕容曜能看透她的心思,是她什么情绪都表现在脸上,看来她要想练到高境界,何止是要下一些功夫,简直是脱胎换骨。不过昨晚上她初试九幻韶音,没有用无相铃便能制成境月,看来自己没有选错人。
只是境月里的情境缘何而来,慕容曜也说不明白,一会想起此间种种,心里便浮现了一丝异样。
慕容曜缓缓地走出了房间,外面朝阳灿烂,昨天凌乱的院子已经恢复了原状,只是花草单薄了一些。湛蓝如洗的空中偶尔飞过一两只云雀,慕容曜靠着柱子,看着蓝天发着呆。
这满城风雨要来了。
是的,这满城风雨要来了。谢桓走在宫道上,远处巍峨的皇宫笼罩在绯红的朝霞里,黄色的琉璃瓦浮着金灿灿的光芒,被晨雾笼着,倒不刺眼,反而有几分冷意。
此刻宫道上有些冷清。平常这时候早已轩冕潮涌,五门循开,如今只有寥寥几人,走进一看竟然都是自己的老相识。兵部尚书袁通、刑部尚书叶和、工部尚书公输光、礼部尚书吴用,这六部里面只来了四部,唯独不见了吏部尚书艮步尚和户部尚书金璞玉。众人见谢桓来了,忙问道,“今日不是朝期,相辅找我们来是?”
“诸公,先别急,我们先进宫面了圣再详谈。”谢桓深深做个揖,“如今形势,谢某先替大祁都城的百姓谢谢诸位了。”说罢便率先朝宫内走去。其余四位忙跟在后面。
兵部尚书袁通望了望身后,空无一人,看看前面,除了他们这几个人,感觉这就是一个空城。最近城里很是紧张,封了城,自家的笨儿子还被抓去当了苦劳力,去填什么破池塘子。这到底是咋得了?尤其是这等要事,户部尚书的那只老狐狸怎么没有来,还有那个天天舔狐狸屁股的吏部尚书艮步尚又掉队了?
袁通心里的小九九还没有打完,一行人已经到了宫门前。朱红色的宫门紧闭着,金色门钉上不是什么时候落满了灰尘,这才一周未上朝,怎么变成这模样了?少府寺的人都不干活了。这连蜘蛛网都要长出来了。
谢垣叩了叩宫门,许久没有人开门,难道真如玉满堂所说,宫里如今已经成为空城了。谢桓用力推门,宫门吱吱呀呀的开启了,举目望去,依旧没有一个宫人。只有几只受惊的乌鸦惊恐地飞起,簌簌地逃走了。
皇宫里出现了乌鸦?要知道宫里连乌鸦这两个字都不允许出现,只能暗下叫墨雀。还特别设置了粘雀处,专门驱赶宫里的乌鸦,没想到这几天没来,竟然出现了乌鸦。这样会被砍头的。袁通惴惴不安地摸着自己的小心脏,看向站在前头的谢桓。
只见刑部尚书叶和说道,“谢公,这般光景,你是否早已知晓,方才约我们在此相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想你也给户部尚书和吏部尚书去了信,那两人如今没有出现,是否与此事有关?”
谢桓看着这座空城,说道,“诸位,觉得当今圣上如何?”
这,在皇宫里议论圣上,这是茅坑里亮灯找死么。诸公看着谢桓不说话,面面相觑。袁通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眼见着儿子已经得罪了文侯,自己要是见罪于圣上,袁家上下几百口人脑袋岂不是要换个地方呆呆了。
谢桓冷冷说道,“当今圣上刚愎自用,昏庸无道,是非不分,草芥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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