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眼泪。
百里家是一个没有未来的家族，所有人的未来和命，没有期盼，全被锁在天屏山上。
男子，为了赤魂石而已，女子为了男子而疯。
他们的姐妹，为了一个陌生男子疯掉了。
那个人就站在他面前，慕容曜。
他不知道该对他说声谢谢，还是直接怼了他一拳。
过了许久，他只说了一声，“我能进去么？”
安抚好崩溃晕倒的娘亲，百里无情嗅着栀子花的香味，一路寻到慕容曜的院子。
他已经十来年没有来过这个院子，自从他能够拿动镐子和铁锤，他就不属于百里家了。
他的命在天屏山。
院子里和屋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化，一如记忆中的模样。
比起一个院子，一根竹子，人的生命太短暂了。
昨夜，这些竹子见证了豆蔻少女的死亡，却无言语。
天地无言，众人只如蜉蝣，生生老老，病病死死。
“你寻我是为了百里家的女儿？我只能说，你找错人了。”慕容曜看着百里无情失魂落魄的样子，淡淡地说道。
虽然他没有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
这些女儿的命，终是白白葬送了。
皆因人的贪念。
栀子花香的毒，只是情毒，若不是她们心有绮念，也不会如此。
“她们的死，跟你有关？”百里无情问道。
“有关，也无关。”慕容曜缓缓走向卧榻，坐下来，倚着把手。
“此话何意？”百里无情看着他心不在焉的样子，一丝恨意涌上心头。
没有他的话，他或许就和无奕在一起了。
来路上，他瞥见一缕秋香色的衣衫，那是他为无奕挑选的衣服。
谢无奕从慕容曜的院子里出来。
“百里家，晚上的时候不要轻易走动。”昨晚的叮嘱，还在他嘴边，谢无奕却跑了出来。
是她太大胆了，还是，还是她根本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或者比起她的安危，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还有，还有他那个四妹妹。
走到半路，四妹妹跟前的女仆心儿跑来告诉他，昨晚四妹妹遇刺，伤了手腕。
他没有去看她的伤势，继续往慕容曜的院子走去。
他知道能在慕容曜这里找到答案。
“你和四妹妹来到百里家，为了什么？”百里无情说到云薇的时候，慕容曜仿佛像没有听见，连动都不曾动一下。
他不是为了娶四妹妹，任何男人都不会有娶百里云薇为妻的念头，动了的，早已经成为死人。
她就是一只黑寡妇，织网静待猎物上门。
很显然，慕容曜不是猎物，那他就是猎人，和黑寡妇同谋的猎人。
“我为何要告诉你？”慕容曜看着百里无情，眼里尽是无趣。
百里家的人，诡异的很。
百里无情知道不是他杀的人，也能猜得到他真正的目的，却在自欺欺人。
“百里云薇受伤了，伤在手腕……”百里无情脑里抓到了一根线索，喃喃自语。
“你们是为了祠堂。”
堂堂的西蜀皇太子，不准确的说，西蜀圣上，不惜舍命来到百里家。
百里家只有两样东西，值得慕容曜冒着生命危险来。
一个是赤魂石，另一个就是祠堂。
而百里云薇手又受了伤，那只能说她暗地里去过祠堂。
这是她第二次去，第一次去的时候，被父亲拖了出来，浑身血淋淋，仿佛被野兽撕咬了一番。
等她醒转过来，柔柔的性子变得狡诈恶毒，直接将三妹妹的爱宠用手撕碎。
那一次，她是被三妹妹骗进去的。
十年前的望月夜，她只有十二岁。
在那之后，没多久，父亲惨死在这个院子里，就在慕容曜卧坐的木榻上。
浑身血淋淋，像是被猫爪子抓过，没有一块好肉。
他没去过祠堂，百里家的人除了四妹妹和父亲都没有去过祠堂。
他突然有一个念头。
“你们为了祠堂，却打不开祠堂。”四妹妹的伤是被祠堂的石阵击伤。
“哪又如何？”
“我带你们去祠堂，然后，我只要谢无奕在…我……”百里无情的喉咙突然被扼住。
“你没有决定权，只有选择权，选择是否和我们合作。”慕容曜手上的力气加重，百里无情瞬间脸色憋红。
“我们没有你，可以打开祠堂，可是百里家没有你，就真的湮灭了。”慕容曜眸**冷。
一看就知道，百里无情属于被保护很好的小孩，百里家的秘密全被封在至暗之中。
算了，何必勉强一个长不大的小孩子。
他知道百里家有问题，却逃避在外，守着一个空山，宁可让百里家荒废着。
他不值得如此重托，百里家的少主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慕容曜松开手，一丝空气涌进百里无情的肺里，他猛的咳起来。
许久才缓缓开口说道：
“百里云薇不是百里家的女儿，只有她的血和黑刃刀是没有办法打开祠堂。”
“你觉得我会不知道百里云薇不是百里家的女儿么？十年前，她如何进入祠堂，你心知肚明……”慕容曜不屑地说道。
百里无情蓦然一愣，他怎么会知道？难道云薇已经知道真相？
不可能，那个时候父亲已经喂她失忆的药草，她不可能记得呀。
“失忆的药草，少主真的是好骗。”慕容曜嘴唇上扬，看着面前陷入慌乱之中的百里无情，感觉有点浪费时间。
“还需要提醒么？为何云薇苏醒后性情大变？很简单，真正的云薇已经死了。”
慕容曜提起手中的茶壶，倒了一杯清茶，喝了一口，想起这是无奕用过的杯子，便细细品味好久。
真正的百里云薇已经死了，那现在这个人是谁？
百里无情心中一惊，须臾静了下来。
不管活着的百里云薇是谁，她和慕容曜不可能走出百里家。
笼罩在百里家的迷雾境月重重锁住，外界不能闯入，里面的人不能出去。
直到，直到新的生命降临。
这是百里家的轮回，也是：百里家的孽缘。
“有我在，你们不仅可以进入百里家祠堂，而且可以拿到祠堂的残卷。”百里无情深吸一口气，就赌这一次。
“我的条件是，谢无奕。”
“百里祠堂我会进，残卷我会拿，至于谢无奕，她不是任何人的，不能成为契约之物。”
慕容曜手里一边转着杯子，一边看着百里无情，捏着杯子的手微微用力。
“咔…”青玉茶杯裂出羽毛般的纹路。
“来不及了，百里家的喜帐已经搭好，两场婚礼已经开始筹备，而你我将是新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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