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茉冷笑道:「一切不过都是你的凭空推演,你指定六尊者为本教宗主,可有什么证据?」原来她已隐隐猜到张世宗的心思,此人在菠莲宗逐步势微,索性便来殊死一搏,故意当众揭开黎元贵便是宗主的真相,将诸般罪名安插到他身上,把此事做实,再寻找时机将其击毙,如此一来,张世宗一派就成了菠莲宗的大英雄,到时就算宗主真的另有其人,只怕也是百口莫辩,难以翻盘,这条计策乃是阳谋,若不及时戳破,菠莲宗颇有大患,是以曹茉赶紧言语相逼,令他女干计不能得逞。张世宗丝毫不慌,道:「五尊者前时来山东搜集了不少线索,可惜此人已被你残害,若他在场,和六尊者当面对峙,当可破疑。」
曹茉哈哈大笑,道:「任他查个天翻地覆,如今死无对证,又有什么好说,二尊者便想以此蒙混过关吗?」
张世宗道:「五尊者纵然查探良久,毕竟没和宗主照面,便说出了什么,只怕也难以让人信服。可眼下却又一人,曾亲眼见过当今宗主,我把他请将出来,由他指认,便能见分晓了!」
曹茉脸色一变,就见广剑凉从人丛推出一人,张世宗轻抚此人肩头,正声道:「说罢,那日你见过的宗主,如今是否就在院中?」
曹茉见到此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娄虞二人更是惊愕失色,原来这人正是菠莲宗教徒蒋韦,他当初被冷怀古、木归等追杀,逃到鄂北叔叔庄上,后被娄虞救下,寄居在叶氏兄弟家,不知为何此时竟落入了张世宗的手中。娄之英知道兹事体大,不知是否还该继续遵守诺言,只得以眼神相询曹茉,曹茉虽然心焦,但却明白一旦动手,那便落入了张世宗口实,等于助了他一臂之力,是以神色黯淡,微微摇了摇头,就听张世宗又道:「诸位高贤,此人叫做蒋韦,乃是敝教一位堂主,他曾误打误撞,亲见过宗主一面,今日咱们便要揭开分晓,来看看宗主的庐山真面目。蒋堂主,就请说罢,这院子里头,是否有一位,便是本教的宗主?」
蒋韦神情惶恐,先向着冯剑梁等人张了一张,被王力把眼一瞪,吓得直缩脖子,又看向长须道人和娄虞二人,却似不识一般,转头望向钱顺江和洪扇,最后把目光落在黎元贵身上,张世宗屏气凝神,正色道:「是与不是?」
蒋韦不置可否,猛觉一股阴风吹过,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吞吐道:「那日我……我……看的也不十分真切……」
张世宗心急如焚,刚想追问,就听萧正喝道:「兀那小子,你不认得,那便痛痛快快说句实话,甚么叫做看不真切?」
蒋韦被他一喝,似乎着了惊吓,眼皮一翻,竟然翻身栽倒,不省人事,众人大惊失色,不知他出了什么事故,广剑凉一个箭步冲到跟前,仔细端详之下,不由得瞠目结舌,颤声道:「二尊者,他……他已经断气了!」
院内顿时一片哗然,几人刚要起身,忽听得「扑通」一声,又有一人从座椅上摔倒,就见绿衫汉子「一棵松」祁高阳一把将此人扶起,疾呼道:「师兄、师兄,你却怎了?」原来摔倒的正是虬髯汉子「铜罗汉」王力,众人看他双目紧闭,身体松软,眼见也是不活了。
这一下莫名其妙连毙两条人命,院中诸人无不讶异骇然,张世宗第一个跳起,怒目道:「是谁?是谁?姓黎的,是不是你捣的鬼?」
冯剑梁神色严峻,正色道:「他与王师兄情同手足,断然不会加害,却不可胡乱猜疑!」
祁高阳抱着王力尸身,见他嘴唇微微变紫,心中已然透亮,高呼道:「是毒!我师兄乃是中了剧毒!」
众人一惊,萧正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道:「莫不是咱们喝的茶水有毒?」他一说这话,大伙更是脊背发凉,不少人都暗暗叫苦,心想适才自己也喝了酽茶,难道也中了剧毒不成,「金翅鹏」黄鹄道:「快去找来
店家,别是着了这黑店的道!」院内顿时乱做一团。
曹茉见蒋韦身死,宗主一事更加无有头绪,转头瞥向虞可娉,见她眉头微蹙,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索性把心一横,低声道:「虞小姐,你有什么高见,眼下可以说了。」
虞可娉得她允诺,知道此前约定已然作废,站起身来高声道:「诸位切莫胡猜,请大伙先瞧一瞧,这位王大侠和蒋堂主,他俩的茶盏可曾动过?」
众人一怔,这才缓过神来,分别去瞧二人的茶几,就见有两碗茶满杯满盏,一滴茶水也不曾少,正是王力和蒋韦的茶碗,虞可娉又道:「我瞧在座各位的茶盏,有一半人喝了茶,却也有一半人不曾饮水,然则大伙都相安无事,只王大侠和蒋堂主中了招,是以说茶水有毒,乃是无稽之谈!」
这道理本来十分浅显,只是适才大伙关心则乱,一时心惊而已,这时冷静下来,彼此看看对方的茶碗,有的空杯一盏,有的续添了茶水,有的未曾沾唇,而蒋、王二人更是碰也不曾碰过,显然此事跟茶水毫无干系,一颗悬着的心也都慢慢放下。长须道人轻抚灰髯,微笑道:「小姑娘说的是,那么依这位小姐来看,此二人却因何身故?」
虞可娉摇头道:「此事错综复杂,我也没有头绪,不过适才有一阵香风飘过,不知诸位可曾留意?」
不少人纷纷点头,钱顺江道:「不错,我也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似桂花,又似檀木,直是一股说不出的味道,却不知从何而来。」
萧正接口道:「就算有甚香气,那也和茶水一样,这里人人都曾闻过,缘何只有两人着了道?」
他这话说的不无道理,众人一时不得其解,都怔愣当场。张世宗咬牙道:「先不说凶手使了何种手段,单论蒋堂主身死,何人最能受益,那便一目了然了!黎元贵,我不知你用了什么神通,但此人正要指证于你,却偏偏未等出口,便气绝身亡了,世间哪有这般巧合的事?」
黎元贵摇头道:「我无这般能耐,何况此人已说了他认不得人,你又怎能栽赃到我头上?我更不可能加害王力师兄,此二人互成犄角,我在此处,如何杀得了人?」
众人听了都默默认许,原来黎元贵一行坐在南首,离蒋、王二人都相距甚远,要他在瞬间连害不同方向的两人,确是难以做到。张世宗眼珠微动,又道:「我知道了!定是你跟八尊者串通一气,她惯用机括,擅使暗器,必是此人包庇于你,妄图掩盖真相,这才射杀了二人。」
院内众人虽大多久居北方,但也知道菠莲宗有这么一派,惯常放射银针,针尖往往涂有剧毒,端地是神出鬼没、歹毒狠辣,这时经张世宗提点,顿觉蒋、王两人死的蹊跷,说不定真与此有关。曹茉见诸人眼神有异,明白是张世宗挑拨陷害,自己要不辩驳,只怕就要遭殃,连忙怒斥道:「张世宗,莫要血口喷人!我在此一动未动,如何能够杀人!」
张世宗冷笑道:「天知道是不是你们又改升了机关,便手臂不动,也能放射毒针。七尊者,请你去检验一番,看看八尊者身上有甚么猫腻!」
广剑凉与张世宗共事良久,早就明了他的心意,猛地上前一步,窜到曹茉身前,喝道:「八尊者,得罪了!」伸手便要去抓她臂膀。曹茉吓了一跳,提手反格,广剑凉不等她招数使老,变抓为掌,又向她天灵盖击来,曹茉一则事发突然,二来武功本就逊他一筹,无奈把脖颈一缩,伸臂射出一枚银针,她怕暗器乱飞误伤无辜,却刻意射向对方脚面,广剑凉早有防备,双腿一点朝后飞出半丈,就见银光一闪,毒针正钉在地面砖上。
院中诸人见这暗器如此迅疾,顿时一片哗然,张世宗道:「好啊,狐狸终于露出尾巴了,这却不是你下的毒手还能有谁!你射杀蒋堂主,那是事出有因,也便算了,可王大侠
跟你无冤无仇,你却杀他作甚?」
他这话离间之意再明显不过,众人都已察觉,唯独祁高阳心痛师兄之殇,心智有些乱了,这时听了不假思索,猛然跃起,一掌拍向曹茉面门,呼喝道:「还我师兄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