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带着陆菲菲吃了一顿大餐,顺便跟严主任等人讨论了下接下来动作的细节之后,杨铸才拒绝了陈翔开车送自己的好意,自己打了辆出租车回到了泉城汽水厂。
正琢磨着接下来该怎么去说动老李头再当一次出头鸟的时候,门口的门卫大爷叫住了他:“经常跟你混在一起的司马青措出事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杨铸一副习以为常地撇撇嘴:“她又遇到什么倒霉事了?”
门卫大爷表情一脸好戏:“她爹要拉她回去嫁人,她死活不肯,被打了快半个下午了。嘿嘿,这种事情外人不好插手,你最好还是过去跟人家道个别吧,估计以后都见不到人家了。”
杨铸一听,双眉紧紧地扭在一起,拔腿就朝着女声宿舍跑去。
………………
屋子里。
海草怪四肢死死地抱住铁架床的栏杆,整个身子团成一个球状;任凭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微瘦男子手上的皮带使劲地抽在自己身上。
“你跟不跟我回去!?”男子满脸怒容,有些气喘吁吁。
“不,我不回去嫁人!”向来懦弱的海草怪此刻却一脸倔强地抬起头,露出印有两个巴掌的脸蛋。
“我都答应人家了,彩礼也收了,你敢不跟我回去!?”男子怒气更甚,又是一皮带狠狠抽下去。
“你收彩礼是你的事,反正我不嫁!”海草怪疼得浑身抖了一下,抹了抹眼泪。
“辛辛苦苦养你二十一年,你就这样报答我的!?”男子气的浑身发抖。
“你从来就没有把我当成女儿对待,养我这么多年,还不就是为了卖一个好价格!?”海草怪微肿的嘴唇露出一丝自嘲。
“放屁!女大当嫁,天经地义!咱们村里哪个姑娘不是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就找了婆家的!?”男子有些羞恼,随口掰扯了个理由。
“所以你非要让我嫁给王大发?就因为他给的彩礼多?你明明知道他是个混子的!”
海草怪声音高了几度,然后一脸哀求地说道:“爸,我现在在销售科干的挺好的,单位再过几个月就要调工资了,听说能涨个一两百呢,到时候,我还是每个月只留60块钱,剩下的都孝敬你们……您别逼我嫁人了,好不好?”
男子看见海草怪身上褪色的有些厉害的肥大运动服,又看了看桌子上的半个馒头,脸上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叹了口气:“囡囡啊,不是当爹的逼你。可是咱家的情况你也知道,你弟弟马上就要职高毕业了,找门路需要花一大笔钱;而且咱们村这次受灾那么严重,家里的房子地基都被泡软了,再不重修的话,连人都住不了;没有钱,你让我们全家怎么办呐?”
海草怪想起了杨铸和他新成立的公司,眼睛一亮:“爸,我去借!一定能借到的,您别逼我嫁人了好不好?”
男子狠狠呸了一声:“借?你从哪去借这么多钱?况且,借的的钱能跟彩礼比么?你当不需要还的啊!?”
海草怪哀求:“你放心,不会牵扯你们的,我一个人慢慢还!”
男子只是稍作犹豫,便断然拒绝:“不成,你的钱全去还债了,那我们平时的生活怎么办?走,跟我回去!”
于是伸出手抓住自家女儿的右臂,狠狠一扯,孰料海草怪抱的太死,身子没有被拉起来,脑袋却被这股大力引到了铁床的栏杆上。
“砰哐!”
随着铁栏杆的震动,海草怪脑门处肉眼可见地肿起了一个包。
………………
正当杨铸分开走道上看热闹的人群,挤进海草怪的宿舍时,正好看见了这一幕。
看着这丫头发肿的嘴角和额头上的包,又扫了一眼不顾自家女儿死活,依旧试图把她双手掰开的男子,杨铸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哐!”随着巨大的关门声响起,男子这才发现屋里多了一个人,被自家女儿弄的恼怒不已的男人正要呵斥,但看见对方掏出来的东西,顿时把嘴里的脏话咽回了肚子里。
只见杨铸掏出新买的手机,径直拨了个号码:“喂,老李头,我是杨铸。”
“赶紧的,叫上保安处的人来司马青措的宿舍这,把外面看热闹的那帮子人赶走,一个二个的像什么样子!”
“先别扯那么多废话,赶快!”
挂掉电话,杨铸面无表情地走到海草怪面前,然后冷冷盯了男人一眼,男人看了看他手里只有电视上那些大老板才买得起的手机,又想起了刚才他电话里命令似的口吻,声势被夺之下,双手松开了自家女儿。
“杨组长~”海草怪看到杨铸,仿佛看到救星,嘴巴一瘪,然后情绪失控下,就这么扑在了杨铸怀里哭了起来。
杨铸此刻也没有心思感受怀里的柔软,拍了拍她肩膀:“丫头,放心,我有在,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听到杨铸少见的温和语气,海草怪哽咽地更厉害。
………………
“成,说说解决方案吧!”从海草怪嘴里得知了前因后果的杨铸,待到保安处的人把门口的人群轰走了以后,一脸淡漠地看着男子。
“解……解决什么解决,这是我女儿,自然要听我的!”男子看到杨铸一个电话,保安处的人竟然就在五分钟不到的时间里赶了过来,心里有些发虚,但兀自强撑着面子。
“嗬~”
其实杨铸一开始本想给这家伙随便安上一个“扰乱生产”之类的名头,就这么把他打发走的。但是后来想了想,逼自己女儿回去结婚这种事虽然在道德和法律上是大有问题的,耐不住齐鲁农村现在的习惯就是这样,别说厂子里管不了,就算是警察真的来了,也最多只会劝解一番。
人家毕竟是海草怪的父亲,进厂找自己女儿谁也没理由拦着。自己这次能把他赶走,那下次呢?再下次呢?
因此,与其跟这种利欲熏心的父亲无休止地纠缠,还不如一次性从根本上把事情解决了。
杨铸有些讥讽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径直开口:“说吧,对方出多少彩礼,我补给你!”
有些讶异地看了杨铸一眼,再联想到刚才自己女儿扑到他怀里的那一幕,男子以为自己明白点什么,也不藏着掖着,悄悄贴近杨铸的耳朵:“八万八!”
“什么!?”杨铸顿时从破木板床上跳了起来,一脸不虞地看着男子——你丫的讹我?
海草怪却有些艰难地点点头,示意自己父亲说的都是真的。
这一下,杨铸是真的惊了。
要知道,齐鲁地区的彩礼一直都远没有其它一些省份夸张,而且由于乡村经济尚没有很好地发展起来,后世随处可见的彩礼攀比在这会压根底就没多少市场。
放98年,在乡村里的彩礼一般在一千到一万不等,而能出到2万元的彩礼,那就已经是个不得了的数字了——不仅要求男方家里有钱,愿意彰显自己的财力,还得要求女方是个容貌非常出色的黄花大闺女。
而八万八……
杨铸有些狐疑地看了看海草怪一眼,按照综合评估来看,这八万八等同于后世在排除各种外在因素干扰之余,给出了200万大洋的彩礼。
嗯……这货无非就是身材好了点,还当真有人这么人傻钱多?
不过看着这丫头毫无生气地坐在那里,一脸绝望,杨铸在不忍之余叹了口气。
算了,即便不看在这丫头曾经饿着肚子救济过自己一个月的份上;自己刚才的豪言壮语也都说出去了,咱杨某人向来一个吐沫一个钉,这会哪怕是打肿脸,这个胖子我也当定了!
想到这里,在海草怪父亲目瞪口呆的眼神下,杨铸直接从帆布包里掏出一扎又一扎的钞票。
数了数,由于才买了两部手机,现在只剩下7万多一点。
嗯,剩下的一万八从哪里弄呢?杨铸沉思起来……
把铸投商贸的公司发展准备金再划出来一部分?——不行,企业创办之初,最重规矩,自己可不能为了这么点钱给公司埋下一个大炸弹。
以私人的名义向陈翔他们借点?——也不行,人家虽然这两个月也赚了点钱,但是人家过的是人民公社般的生活,那些钱肯定早就拿去支援其他困难户了。
找老李头再借一点?——也不靠谱,这货虽然是个科长,但是是个妻管炎,存折全在她夫人手里管着呢,估计他没这个单子朝自己老婆开口。
思来想去,杨铸只剩下最后一个目标,叹了口气,再次掏出手机拨了过去:“喂~是秘书处么?”
……………………
晚上,杨铸罕见地做了东,点了一桌子的菜宴请校花同学。
“万清猗同学,这次真的谢谢你了!”杨铸表情很认真地道了声谢。
一直处于侍魂状态的海草怪看了看额头的香汗依旧尚未退散的校花,好不容易停歇下来的泪水又涌了出来:“谢谢清漪姐,要是没有你……”
万清猗赶紧抱住了她,拍了拍她后背:“不哭了,不哭了,你既然都叫我姐姐了,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衬你一把,不是应当的么?”
嗯,不得不说,今天下午校花同学的表现让杨铸刮目相看,在秘书处忙得手忙脚乱的万清猗接到杨铸的求助电话后,二话不说,立即给家里面打了电话,然后连假也不请,径直借辆自行车骑回了家,短短两个小时竟然就靠着两只车轱辘把泉城对穿了个来回,最后喘着粗气,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把钱送到了杨铸手中,这才打发走了海草怪的父亲。
“说实话,万清猗同学,我是真没想到你是这么仗义的人,以前小觑你了,在这里赔个不是!”杨铸很光棍地以茶代酒,向校花同学道了个歉。
“哦?以前你是怎么看我的?”万清猗想起杨铸这段时间一言一行中对自己的不屑一顾,颇有些好奇。
“这个……哈哈哈,都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杨铸打了个哈哈,总不能跟人家说自己是知道了别人以后会主动凑过去给一个糟老头子当小三,因此才从心底瞧不起她的吧?
再说,就冲着今天这份仗义,人家以后去当小三怎么了?
就算是当小三,那也是一个讲哥们义气的小三!
“那我当初应承你那件事,是不是可以……打个折?”校花脸色有些不太自然。
她说的是当初承诺把一年的工资全部给杨铸这事,连续朝着家里要了好几次钱,而且数目巨大,她是真的不好意思再伸手向家里要生活费了。
“这个嘛……没门!”杨铸看着一脸期待的校花,张口拒绝。
“大家都是一口吐沫一口钉的汉子,承诺过的事情,决计不能反悔!”杨铸义正言辞地说道,然后一副肉痛的模样:“大不了……以后教你的东西里面,多一点干货!”
校花同学闻言,一头黑线。
什么乱七八糟的,还一口吐沫一口钉的汉子?本仙女是柔弱小女子好不好?
还有,什么叫多一点干货?
合着你以前是拿着我上交的学费整天打马虎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