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她目光转而看向秦翼:“就如云姑娘所言,秦公子眼不瞎耳不聋,为何只单单看到云姑娘没有容人之量,却刻意忽略了陆晴晴欺人在先?秦公子是觉得摄政王的准王妃合该被人这么羞辱?”
最后一句话简直是精髓。
原本秦翼脸色已经很难看,正要开口怒斥,随即却听到“摄政王的准王妃”这句话,顿时像是被人掐住喉咙似的,所有怒火霎时被压了下去,只剩下青白交错,哑口无言。
云似锦坐在秋瑶旁边,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个字字句句都扣在了理上的姑娘,态度不卑不亢,却说得在场之人无言以对。
倒也是个厉害的小姑娘,不愧是秋太傅的妹妹。
观其妹知其兄,她的哥哥应该也是一个有原则且坚持以理服人的男子,这样的人品行端正,坦坦荡荡,不挑事也不怕事,并且看起来应该也并不迂腐。
怪不得先皇让他做太子的老师,容微也默许了如此年轻的一个太傅来教导小皇帝。
“多谢秋姑娘帮我说话。”云似锦轻笑着开口,“今日这场桃花宴我来不来其实都不打紧,只是第一次有机会见识这种场合,以为来凑个热闹也是不错的,毕竟以前只听说清贵门庭家中的闺秀们打小接受严苛教导,礼仪周正,仪态优雅,温柔明理,言辞庄重,与我这般商户女大有不同,只是今日一见才发现,原来见面远不如听说。”
这番话说得平
静闲适,甚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意味,听着既不讽刺,也没有歇斯底里的控诉,反而是绵里藏针,欲贬先褒,让人脸上一阵火辣辣的滚烫。
秦芳菲号称世家贵女之首,如何听不出云似锦的言外之意?此时竟是一个字的辩解都说不出来。况且她把自己商户女的身份都放在其中一块儿贬了,让人连挑刺都找不到理由。
“云姑娘说得没错。”凤王容暄不疾不徐地开口,“大家闺秀理该礼仪周正,仪态优雅,温柔明理,言辞庄重,帝都世家贵女大多也能做到这一点,今日云姑娘之所以对贵女们印象不佳,乃是因为受了些许不平,本王也该代舍妹安宁跟云姑娘赔个不是。”
云似锦没说话,身边顾轻语低声提醒:“这是凤王,太后嫡子。”
“原来是凤王。”云似锦挑唇,“请恕民女这个小地方来的商贾之女没学过礼仪,有失恭敬。”
容暄淡笑:“没关系,今日桃花宴只管热闹,不拘礼节。”
“是啊,大家都是来热闹的,难得聚在一起,气氛搞得这么僵干什么?”坐在下游的孟楚楚笑着开口,容颜娇俏,杏眼桃腮,声音都透着可爱动听,“时辰不早了,秦姑娘,曲水流觞这就开始吧。”
孟姑娘的父亲乃是当朝御史,拥有弹劾百官之权,在场的公子贵女多多少少都会给她一些面子,且眼下也正需要有个人把僵硬的场面热络起来。
于是
众人纷纷颔首:“对,别再耽搁了,开始吧。”
秦芳菲重回找回笑意:“还望诸位能玩得尽兴才好。”
“你们玩,本王作陪。”
容暄起身走到藕香亭中,吩咐侍女取来一只木雕莲花酒觞,在酒觞中斟上一盏美酒,他接过来,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从云似锦面上掠过时,淡淡一笑:“这是公子姑娘们的诗会,让侍女护卫都退开一些,别杵在一起,看着眼累得很。”
众人闻言,纷纷遣散跟随在身侧的婢女或侍从,云似锦也漫不经心地开口:“冥月,冥霜,你们二人也先去玩会儿。”
冥月、冥霜福身退开。
容暄这才满意,微微蹲身,亲自动手把酒盏放在水中,莲花木雕酒盏摇摇晃晃顺着溪水飘落而去。
溪水潺潺,安静坐在溪水边的公子姑娘们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只酒盏,才艺不精的姑娘暗自祈祷着酒盏不要落在自己面前,而诗词歌舞都不错的姑娘们,目光里则隐隐含着几分期待。
每一次的曲水流觞诗会都是正大光明展现才艺的好机会,也是在优秀贵公子面前出风头的好机会,更是声名远播的机会,岂能轻易错过?
唯有云似锦神情散漫,看着那漂流的酒觞,眼神玩味得像是在看什么稀奇玩意儿,待到酒觞漂流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经过秦芳菲面前时,云似锦指尖细不可查地一弹,一股劲气射出,酒盏稳稳地停在溪水面上不再动
弹,不偏不倚地落在了秦芳菲面前。
众人皆有些意外,没料到第一杯酒会花落秦芳菲面前。
秦芳菲显然也感到意外,不过她也没说什么,端起酒觞,以袖遮面,优雅地将杯中果酒一饮而尽,随即轻笑:“我就作诗一首吧。”
众人欣然同意。
秦家姑娘多才多艺,可到底出身清贵,又素来以优雅端庄闻名帝都,自然不可能在众人面前表演什么歌舞,所以作诗是最合适的选择。
秦芳菲转头看了眼桃花林,不疾不徐地开口作了一首以桃花为题的诗,声音婉转,诗词优美,引得满场叫好声。
第二回合开始。
容暄重新取过一只酒觞,斟上酒,缓缓放入溪水中。
溪水两侧安静无声,所有人目光都落在漂流的酒盏上,眼见着那只酒盏经过顾轻语面前顺势而下,到了云似锦跟前,却没有停下的迹象,对面的秦翼微微皱眉,不动声色地拾起身侧一颗米粒大的石子夹在指间,一股巧劲微施,微小的石子疾弹而出!
众人注意力都集中在酒盏上,且石子很小,没人注意到他的动静,只见酒盏在经过云似锦面前时似是短暂地停了一下,随即却又摇摇晃晃开始顺溪而下。
秦翼眼底浮现惊疑,怎么回事?
他明明制造了阻碍,酒盏应该在云似锦面前停下来的……他目光微抬,看向对面的云似锦,却见云似锦坐在蒲团上,表情沉定散漫,精致淡漠的眉眼看起
来竟是十足的闲适从容,甚至很有几分看戏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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