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笙没有说话,收了手,继续推着轮椅往前走。
不远处的侍卫见了,缓缓松了口气。
方才那气氛,的确是凝重地让人有些害怕,从他的角度,也看不到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觉得那一刻的二爷,杀气四溢,气势凛然,幸好二小姐不会武功,对这样的杀气反倒顿感一些……
一个推着,一个坐着,又是良久的沉默。
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言御风在这样的沉默里,却是微微有些尴尬,手中的瓷瓶被捂热,总觉得有些烫手,他随意找着话题,“怎地想到要去学医了?”
这个问题,似乎许多人用不同的方式问过她。言笙扯了扯嘴角,自己目不识丁的形象实在有些根深蒂固,以至于可能自己去学什么都会有许多人诧异。她耐心素来很好,又将对着言王妃的那套说辞复述了一遍。
言御风安安静静地听着,半晌,点点头,“你能如此想,倒也是好的。往日如何,终究是已经过去了,如今,你母亲也已经出来,定也不会让你受了委屈,你便安安心心学一门手艺罢。”
倒是苦口婆心得很。
言笙点点头,点完了才想起来对方背对着自己,定是瞧不见的,于是又应着,“是。”
她应得很是乖巧,倒是一下子有了几分往日模样,言御风正要趁着气氛极好想要多叮嘱几句,却在瞧见道路尽头走来的人影时,一下子住了嘴。
搁在腿上的手微微蜷起,揪着毛毯,隐约可见用力之大。
道路那头,女子轻裘缓带,款款而来,虽说上了一些年纪,风韵却极好,气质极佳,眉眼间和煦又温缓,眉眼之间,言紫凝同她有几分相像,不过是少了几分岁月沉淀下来的气韵罢了。
她缓缓走进,目光先是对上言笙的,“笙笙。”她唤,“怎地同你二叔一道。”不过是闲话家常罢了。
言笙便也闲话家常般答着,“去祖父院中遇见了,便一道儿出来了。”
很是寻常的答案,言王妃点点头,目光落在轮椅上的男子,笑意愈发温缓,“这些年,我在佛堂里头,倒是有些年头不曾见过二弟你。听说年后便要大婚,还未来得及恭喜。”
今日这一个个的,怎地都要来恭喜他。
蜷在腿上的手缓缓松开,状似无意地抚平被自己揪地乱七八糟的毛毯,才仰面迎上对方,“瑞王爷说的亲,大嫂的侄女。”
这俩人……搁这眉眼眸色复杂地谁也解读不了,却一个劲说着废话。
言笙暗笑,当下心中已有数,松开了抓着轮椅的手,后退一步,才道,“母亲。既然您来了,便同二叔说说话,一会儿将他送回院子去,我便先走了。”
言王妃一愣,触及言笙目光时,才恍然,又失笑,“你这孩子,也惯会偷懒。这送人送一半,便丢这了。”笑意有些尴尬,多了几分此地无银三百的味道。
言笙看破不说破,是带着些痞气地笑笑,摆手,“二叔,侄女儿先行告退了。”说着,竟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步子似乎有些急促,迈地有些大。
能够感觉得到,背后的目光,仍旧若有似无地徘徊着。
“她倒是……半点不像你。”并未压低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耳朵里,是言御风,说话的口气带着些自己从未听过的纵容和笑意,“倒是……这性子,有些像老三。”
“是啊……”对方却似是叹息,多了几分忧思,声音淡淡的,这点儿距离听来有些不大清晰,言笙几乎是下意识地,缓了缓步子,“总觉得……有些生疏。她似乎同我总不亲厚。”
“许是……这些年,她真的已经凉透了心罢。毕竟……我如何也算不得一个母亲……”
少女跨出去的脚步,倏忽间一滞,微微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尖,终究还是无声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剩下的话,飘散的空气里,已经听不清晰。
……
瑞王府里。
好闻的龙涎香并不浓郁,若有似无地飘忽在鼻翼间。
男子背着手站在窗口,背影颀长挺拔,略显消瘦。
他在窗口站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身后的案几上,摆着一份报告。
南浔低着头,站在案几之后,没有说话,表情却沉凝。
这份报告是经由他的手,整理完之后递交上来的,内容他自然也是清楚地,甚至……可能比瑞王爷还要清楚,毕竟,他拿到的报告比这个厚的多,内容……也多得多。
“主子……”
他唤。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沉重。
本来主子只是吩咐他去查言王府旧事,却从未想过牵扯出这样的秘密……笙姑娘……竟然并非亲生。难怪,这许多年,是那般待遇。
只是……为何?却又无从得知。
为何?
这也是此刻秦涩想的问题。
那几日言笙的情绪很失常,那丫头素来心大,脾气很好,如今言王妃走出佛堂,她纵然做不到如何亲厚,却也不会有那般抗拒的心理。他便起了心思查查当年旧事。
没想到……竟是老王爷抱回来的。
难怪瞧着那丫头和言王妃没有半分相似……
“主子。如今……该怎么办?”表面看似只是一介孤女,被老王爷抱回来养着罢了,但谁都知道,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将言王府所有人都绕了进去,甚至,令自己儿子担了这许多年的骂名,这件事……怕是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譬如……身世。
他……有心担心。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