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救下吴秀灵,只是因为,她需要利用吴秀灵做证人,去扳倒徐茂学。
她顾宁从来都不是善茬。
也没有人能够在欺负了她顾宁之后,能够完好无损的。
吴秀灵听到顾宁的话,她抿着唇,并未在争辩下去。
只是,静静地跟在顾宁的身后,顾宁没骑自行车,她载不动吴秀灵。直接带吴秀灵坐的三路公汽,一毛钱车票。
两人一共两毛钱。
吴秀灵有些窘,她身上一毛钱都没有。
连公汽都坐不起。
好在,顾宁并没有让她为难,她买票的时候,直接买了两个人的。
吴秀灵咬着牙,没说话。
两人下了汽车,直接步行到了派出所。
但是,顾宁并没有直接领着她进去,而是道,“吴秀灵,你想清楚了没有?一旦进去,你的名声也彻底没了。”
她未婚先孕到时候,这件事肯定也会被公布于众。
“我知道,但是我现在,哪里还有名声而言呢?”吴秀灵苦笑道,“进去吧,我必须要让徐茂学付出代价!”
顾宁也没在继续劝,她嗯了一声,“那你跟我进来吧!”
她对派出所极为轻车熟路。
今儿的是年三十,派出所只有一个人值班。
恰巧,这个人她也认识。
是葛卫国的一个小徒弟叫余向东,等余向东看到是顾宁的时候,他狠狠地揉了揉眼睛,“顾宁同志,你怎么年三十的不过年,来我们派出所了?”
要不是轮到他今儿的值班,他也不会这么惨了。
顾宁把吴秀灵领到前面,说明来意。
等余向东听完,神色也逐渐严肃,“确定小产,孩子没了吗?确定对方是要杀你吗?”
比起平时他负责的鸡毛蒜皮的案子。
这明显是一个大案子了。
吴秀灵点头,“我孩子没了,医院能做证明,明明抢救过来了,但是回到徐家当天晚上就没了——”顿了顿,她扒开身上穿着的高领毛衣,露出里面骇人的痕迹,“这是被掐的脖子留下的。”
余向东听完,一边记录笔记,一边犹豫,“这种情况,我是可以当场去抓人的——”接着,他话锋一转,“但是,你们也看到了,今儿的是年三十,整个派出所,除了关押的犯人,就我一个人了,派出所也不能离人。”
“就算是要抓人,可能也要等等了,问问我头儿的意见。”
顾宁和吴秀灵对视了一眼,她点了点头,“余同志,我们不着急,你先问吧!”
余向东点了点头,给顾宁和吴秀灵两人倒了热水之后。
自己则去了葛卫国的办公室,整个派出所,就只有他办公室里面安了一部电话。
他拿着提前留下的备用钥匙,开了门,直接拨通了葛卫国家里的电话。
葛卫国正在替他娘老子包饺子,顺便在听他娘老子唠叨,他在不结婚,死了连个摔盆子的儿女都没有。
当他的孤家寡人去吧!
葛卫国笑了笑,不接话,就静静地包饺子,顺带在哄着他大哥家的两个侄儿子玩。
把面粉涂得两个侄儿子满脸都是。
恰在此时,家里的电话响了。
接电话的人一听,就冲着葛卫国喊道,“卫国,你单位的电话。”
葛卫国拍了拍满是白面的手,撸了一把侄儿子的大脑门,接过电话,就大嗓门,“喂喂?怎么了这是?大过年的都不让我安分啊!”
还不如不留电话给余向东那个兔崽子了。
余向东也难啊!
他也不想给师父打电话,但是这不是没办法了吗?
他三两句说完,还特意交代了一句,“顾宁同志也在呢,坐在咱们办事大厅,不打算走。”
听到这话,葛卫国一摸脸,五官都给挤变形了,“这都是什么事哦!”
他想了想,没忍住问了一句,“你确定,她那个同学,差点被人杀害了吗?”
“确定!”余向东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脖子,“我看了,她同学脖子上的青紫痕迹,很是明显,自己掐自己,掐不到这个位置,更掐不到这么狠。”
只有下了死手,才会留下这种印记。
“成,我知道了。”
葛卫国准备挂电话。
于向东懵,“师父,那我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在办公室地等我。”
这个点,所里面的人,家家户户都在家里过团圆年,谁能去出警?
而且,他也不好意思喊别人。
想了想,葛卫国拿起挂在衣架上的雷锋帽,戴在头上,冲着家里包饺子的老母亲道,“娘,我去一趟所里,中午吃饭不等我了。”
葛母一听这话,顿时急得站起来,沾着白面的手放在围裙上擦了擦,就跟着步履蹒跚地追了上来。
“怎么了这是?一年忙到头,这大过年的,好不容易一家子聚在一起,怎么又要出去?”
葛卫国,“娘,所里有个急事,不去不行,我去很快就回来。”
说完,还忍不住调侃了一句,“你就等着,回来我给您带一只烤鸭来!”
葛母嗔了他一眼,到底是没舍得拦下她的。
儿子当公安的,就是这样。
只是,心头到底是难过的,想了想,临时塞了两个饺子塞到他嘴里,“快吃!”
好家伙,这是生饺子。
葛卫国脸都皱成了菊花了,“生的,娘,生的,亲娘嘞,你可别在喂我了。”
“这点怕啥?就白面是生的,里面饺子馅,我可是放在锅里面炒熟的。”
“当年红军过草地的时候,想吃生白面,都没有呢!”
葛母也是老革命了。
这下,葛卫国才没拒绝了,闭着眼,吃了两个生饺子。
等他离开以后,葛家瞬间安静了下来。
葛母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葛卫国大嫂没忍住说了一句,“娘,你说,卫国是不是还在惦记去建设兵团的沈美华?”
葛母眼神沉了沉,没说话。
旁边的葛大嫂,叹了口气,“这都十年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小叔子,一天不结婚,一天就是老太太心病。
出了门的葛卫国,没急着去派出所,而是拐弯去了隔壁大院的周家。
他们警务系统和部队大院,早些年是住在一起,后来,大院人多了以后,就慢慢分开了。
葛卫国揣着棉猴儿袖子,戴着雷锋帽,大早上地敲开了周家的门。
开门的是姚慧茹,抬眼一看,招呼,“卫国啊?”
今儿的新年,姚慧茹换了一身朱红色衣服,只是,眉宇间却藏不住的憔悴和老态。
“哎,嫂子,我找致远,致远在吗?”
提起周致远,姚慧茹脸上的笑容淡了下。
“在楼上,你自给儿上去吧!”说完,顺手从茶几上摆放的盘子里面,抓了一把糖塞给他。
葛卫国一看这,就知道,周致远和家人之间的矛盾还没解开。
他眯了眯眼,道了一声谢,去了二楼。
他一走,姚慧茹脸上的笑容就彻底没了。
恰巧,在书房练习完画画的周文宴出来了,问了一句,“谁啊?”
“葛卫国,找你小叔的。”
说到这里,姚慧茹忍不住耳提面命。
“你看看你小叔在家,多少有头有脸的人来找他?在看看你,自从从美院休学到现在,谁来找过你?”
往日的朋友,没有一个上门的。
周文宴脸色难看了几分,“妈,这能怪我吗?当初,你若是让我报考军-校,我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我一个学画画的,怎么跟赵建安他们,有话题?”
大院年轻一代,除了不成器的那些二流子们。
几乎各个手里都有好单位了,不是在部队成为营长政委,就是政府单位成为科员。
更甚至,赵建安还是安州市研究所的年青一代领导人物。
可是他呢?
他无业,退学,之前的朋友,也没有任何人敢来找他了。
听到儿子的质问,姚慧茹也不由得有些后悔,当初,不让儿子选择军校,而是让他读了省城的美院。
也不知道对于不对。
在想到周致远,她心里更恨,“早知道你小叔这般不靠谱,当初就该让你去部队。”
她原先想着,文宴虽然的美院,但是周致远到底是在部队。
将来,文宴还不是周家唯一的继承人?
周致远打拼的部队关系,人脉资源,还不是给文宴?
哪里知道,向来冷心冷肺的小叔子,竟然被顾宁给迷了一个颠三倒四。
连带着,正经的亲人都不顾了。
周文宴脸色也不是很好看,“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
他转头,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楼上。
葛卫国听到外面的动静,探头看了一眼,只看到了周文宴离开的背影,和姚慧茹气急败坏的脸色。
他摇了摇头,敲开了周致远的门,“老周,是我。”
“进来!”
周致远在书房看部队寄来的电报,听到脚步声,跟着抬头,“你怎么来了?”
葛卫国看了过去,只见到老周坐在窗户旁边。
清晨的太阳,在他脸上打上了一层金光,向来冷清的脸,也跟着温和了几分。
分外好看。
饶是,葛卫国是个男人,也不得不称赞一句。
周致远这一身好皮囊,真是羡慕不来。
“还不是你家那个磨人精。”
葛卫国双臂撑在桌子上,忍不住吐槽一句。
“大年三十啊!她领着同学去报案,说是同学被情郎弄掉了孩子,还要被情郎杀,你说说,这还能更像说故事吗?”
周致远放下报纸,他突然道,“她说的是真的。”
声音清冷如玉,但是却透着几分沉着。
“真的?”
“这件事,我知道一些。”
他把那天去医院的所见所谓都说了一遍,顺带把自己查到的资料,一起递给了葛卫国。
“这就是徐茂学的资料。”
原本,徐茂学这种人物,是入不了周致远的眼的。
但是,他害了顾宁,还几次三番,对顾宁流露出憎恶却又贪婪的眼神。
这让周致远十分不喜。
他不会觉得有一心上进的男人有问题,但是一心上进,却以女同志为踏脚石的男人,他确实看不起的。
葛卫国接过资料,细细地翻看了起来,“这可真是个渣啊!”
“不过,你怎么会注意到这种小人物?”
不是他看不起徐茂学,而是周致远这种人,桌上放的电报文件,做出的决策,那可是能够决定很多人命运的东西。
一个徐茂学,乡下小子,还进不了周致远的眼。
周致远没有回答,他站起来,拿起挂在衣架子上的大衣,声音清冷,“我跟你走一趟!”
这话一说。
果然转移了葛卫国的注意力,他一拍巴掌,“嗳,我就是等你这句话。”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他来周家是做什么的?
正是拉着周致远一起,给他们家顾宁擦屁股去的。
两人一起下楼。
此刻,周家的保姆,已经在准备中午的团圆饭了,闻到声音出来,意外道,“致远,你这会要出去啊?”
周婶是待在周家几十年的老人了。
把周致远当做自己孩子看待的。
周致远嗯了一声,神色稍缓,“周婶,你们中午先吃饭,不等我了,所里面有事,我去一趟。”
这话一说。
旁边的姚慧茹闻言,顿时冷笑一声,“我看不是所里有事,是急着去见你小妖精吧!”
她先前经过门外的时候,听到从葛卫国口里说出磨人精这三个字。
能让葛卫国当着周致远面说出这三个字的人。
除了顾宁,不做他想。
周致远抬了抬眼睫,脸色微冷,“大嫂,你也是读过书,有文化的人,请放尊重点。”
顿了顿,不给对方回话的余地,“如果,你觉得周家待不习惯,可以回你姚家过年。”
这话,一下子让姚慧茹顿住了。
年三十赶走她离开周家回娘家,这让周围的街坊领居怎么看?
好!
真好,她这个小叔子,真敢说,也真能说。
为了顾宁这个外人,竟然敢她这个寡居的大嫂回娘家。
姚慧茹的眼眶当场就红了,强忍着惧意,“你大哥,老爷子都不能赶我走,凭什么你赶我走?”
恰在此时,周老爷子出来了,“好了,大过年的,还让不让人过安分的年?”
“还有致远你,马上就要吃团圆饭了,你这会是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