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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0章 求你放我一条生路
    徐父的话,虽然对徐武充满的关心。

    但是,却让徐家其他人,都有些不满意。

    赔?怎么赔?拿什么去赔钱?

    只是,看着徐父那一张铁青的脸,大家顿时把话都给咽下去了。

    虽然嘴上没说,心里却是不舒服的。

    这次因为徐茂学的事情,徐家直接伤筋动骨。

    这下,徐家三代也进去了,这钱一赔,怕是砸锅卖铁都不够。

    还不如去卖血算了!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葛卫国却道,“既然你们答应赔偿,那明天吧,我去问问放映员家里,看他们是个怎么赔偿法。”

    说起来,放映员家也是无妄之灾。

    帮顾瑶带个话,带话没成功,先是被公安抓到派出所去问话。

    好不容易放回家,年三十的热热闹闹的时候,家里房子又被烧了。

    这过年都没地方去。

    徐父点了点头,“公安同志,还请您,一定要帮我们多谈拢一些。”

    葛卫国皱眉,却并没有直接拒绝。

    这徐家实在是太穷了一些。

    徐家人一同意,现在就差去放映员家,看他们提条件了。

    只是,这都大晚上了,对方也都休息了。

    葛卫国并没有直接去,而是想着等明天或者后天,在上门去问条件。

    周致远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这会已经十点了,家家户户守年夜过团圆年的时候,他们却在外面跑。

    两人相交多年,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葛卫国便站了起来,“那今儿的就先这样,徐武跟我走一趟,徐家其他人就在好好了,放映员那边的条件,到时候我会给你们带到的,再或者,你们双方自己谈也行。”

    徐家人想了想,徐父道,“我们自己谈。”

    葛卫国巴不得,这样他也能轻松一些。

    他领着徐离开的时候,徐大嫂哭了出来,她抱着徐武的胳膊,低声道,“武子,去了里面,记得听人家的话,可不许在家一样了。”

    徐武此时此刻,才有了一种,他和大家不一样的感觉。

    或者说,自己被抓起来的感觉。

    他有些害怕,“娘,我、”

    害怕,他有不好意思说,他十四岁了,是个大人了,不能露怯。

    徐武咬牙,“你在家等我好了,我很快就能回来的。”

    徐大嫂含泪点头,送他离开。

    等徐武一离开后。

    徐大嫂看着徐家的众人,朝着徐父斩钉截铁道,“分家!”

    这话一落,宛若一声惊雷,炸得徐家人所有人都回不过神。

    徐老大更是抬手,差点一巴掌打在徐大嫂身上,“你在胡咧咧神马呢?父母在,分什么家?”

    徐大嫂可以避开这一巴掌的,但是,她生生地接着了,一双含泪的眼睛带着恨意,“不分家是吗?那就离婚!”

    语气决绝。

    这下,连带着向来和徐大嫂不对付的徐二嫂也跟着抬头看了过来,下意识道,“你疯了!”

    一个女人,离婚那是没人要的。

    娘家回不去,婆家不能进,以后就只能当个孤魂野鬼。

    可怜死了。

    徐老大撸起袖子,“我是给你脸了是吗?又是分家,又是离婚的,又是离婚的!”

    “打,有种你打死我!”

    徐大嫂把脸凑过去,怒目圆睁,“徐老大,你就是个窝囊废,只会窝里横的窝囊废,你儿子没了,你儿子被公安带走了,你敢冲着爹说一句吗?你不敢,你护不住儿子,你还护不住妻子,出了事,你就只会打妻子!”

    这话,无疑是对一个男人最大的嘲讽和看不起。

    徐老大的脸当场就青了,“我——”

    他呼吸像是风箱一样,呼啦啦的。

    “我打死你!”

    徐大嫂不止不躲,她还挺直腰板,“你护不住武子,我也不能让阿文被你们害了。”

    “阿文成绩好,我要离婚,我要带他走!”

    这话,才叫戳人肺管子。

    一直沉默的徐父开口了,“不可能,要离婚可以,阿文不可能跟你走!”

    徐老大顿时抬头,“爹!”

    他没想到,父亲竟然会同意他离婚。

    徐大嫂不意外,她拽着徐文的袖子,让他站在大家面前,朝着徐父冷笑一声,“我不带走阿文,怎么?下次家里谁在出事的时候,你在好让阿文出去顶锅害人吗?”

    “爹,我喊你一声爹,就请你公正一些,我牛大妮这辈子就生了两个儿子,老大武子已经被带走了,什么时候能回来,大家都不知道。

    现在就只剩下阿文一个了,在徐家,我在怎么护着他,也防不住家里人害他,但是我敢保证,我要是离开了徐家,我牛大妮这辈子不嫁人不再婚,我敢发誓,我这辈子,就活我儿子徐文两个字,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他!”

    “我就是去卖血卖肾,也会让他继续读书!”

    “但是阿文,在徐家,你们能保证吗?”

    这话,让徐家人有些震惊,谁都没想到一个老实木讷,大字不识一个的徐大嫂能说出这种话。

    她这辈子就只活一个徐文,有几个人能做到这个地步?

    徐家人能吗?

    他们不能,所以,才会出奇地安静。

    见大家都沉默。

    徐大嫂扫过徐老大的脸,问,“徐老大,你能护得住你儿子,让他继续读书下去吗?”

    徐老大沉默,这个家都不是他当家,他哪里能敢承诺这个呢?

    再说,有小弟在前面撑着,哪里轮得到他儿子来读书啊!

    读书是个金贵活儿,一个家里面出一个会读书的都够呛了。

    出两个,拿什么去供着呢?

    徐文眼里的亮光渐渐黯淡下去,他握着拳头,慢慢攥紧。

    徐大嫂护着儿子徐文,朝着冷笑一声,“废物,我一个妇道人家都能做到的事情,你一个男人倒是做不到!”

    被骂废物的徐父,先是憋红了脸,接着,半晌,他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徐大嫂朝着她冷笑一声,她转头看向徐父,“爹,我就问你一句话,等茂学回来,若是他能继续读书,你能放弃茂学,而供我家阿文去读书吗?”

    旁边徐文黯淡的目光再次亮了起来,他希冀地看向徐父。

    其实,他成绩也不比小叔徐茂学差。

    只是,他可惜在年纪小,今年才十四,读初一,离考高中还有好几年。

    他吃亏在年纪上。

    徐父沉默,他拿起烟袋锅想要抽烟,但是突然想起来,哪里还有烟叶子呢!

    他又把烟袋锅放了下去,磕在桌子上,磕得梆梆作响,半晌才说,“阿文还小,以后的事情谁知道?”

    但是茂学不一样,最多几年,茂学就能出来了。

    还有一点,那就是他们在茂学身上投入太多了,冷不丁的在换人,老爷子心里也过不去。

    这一句还小,就给徐文定了未来。

    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话,徐家供读书的人还是徐茂学,而不是徐文。

    这让,徐文脸上希冀的光,彻底黯淡下去,“爷爷,我不比小叔差的,真的。”

    他们班上考试,他次次都是第一名。

    徐父抽了一口空烟,吧嗒了下嘴,“阿文,但是家里的条件,只够供得起你小叔一个人。”

    “可是小叔都被抓了!”

    徐文据理力争。

    “可是,你小叔还没被判刑,他杀人未遂,万一被放出来了?”

    还不是有一线读书机会的可能。

    其实,徐父哪里不知道,这会更应该选择放弃徐茂学,而选择重新把家里所有的注都放在孙子徐文身上呢!

    但是知道归知道,人之所以是人,正是因为有了七情六欲,有了手心手背,才会有了偏向。

    徐父的承认一个事实,小儿子徐茂学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和他们的教育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也就是说,若不是他们天天催着茂学去上进,去当人上人,或许,茂学根本不会走上这条不归路。

    他们害了他,又哪里舍得连最后的希望也让他破灭呢!

    小儿子徐茂学,到底是他们老两口的心头肉啊!

    心尖上的肉,那是全身上下,全家人都比不了,哪怕是孙子也不行。

    徐父的态度,让徐文彻底明白了。

    他没有机会了,他没有在留在徐家的机会了。

    爷爷是疼他们,但是疼他们的前提是先保证了小叔,就像这一次小叔被抓。

    爷爷让他哥徐武去报仇一样。

    爷爷哪里能不知道让哥哥徐武去放火,这件事是犯法的呢!

    但是为了给小叔徐茂学出口气,爷爷还是让哥徐武去了。

    老爷子这是只看到了他的小儿子,没看到他的大孙子啊!

    “爷爷,我知道了。”

    徐文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极低,带着说不出来的失落,但是那也只是一瞬间的。

    在抬头的时候,他一双眼睛带着几分决然,“我支持我妈和爸离婚,离婚之后,我会跟着我妈。”

    这话一落,宛若一声惊雷,炸得现场的人都有些回不过神。

    身为孩子,让母亲离婚,就这一条,就是大不敬。

    徐老大更是条件反射地抡起胳膊,扬起巴掌,“兔崽子,你在说什么呢你?”

    徐文不躲不避,“你打吧,这一巴掌打下来,就斩断我们父子之间的亲情,这样也好,免得我还会愧疚。”

    他的父亲,从来不会顾着他们兄弟。

    他父亲眼里第一是父母,第二是兄弟。

    第三是亲戚,说到底,他们连个前三都排不进去。

    徐文这般话,这般反应,让徐老大的手。

    怎么也落不下去了,高高地扬在空中,“你真是不懂事,跟你那个糊涂妈,在闹什么?”

    “不,糊涂的不是我妈,也不是我,而是你。”

    徐文站在原地,十四岁的他脸上已经有了风姿,很是文弱,但是眼里却尽是坚定。

    “是你糊涂,你是丈夫,你护不住妻子,你是父亲,你护不住儿子,你说,糊涂的是谁?”

    这一声声质问,让徐老大整个人都懵了。

    他扬在高空中的手,颤抖了好几次,怎么也落不下来。

    他从来没想过,在儿子心目中,自己竟然这般无用。

    “阿文——”

    徐老大嗫嚅着唇。

    “我可以留在徐家,但是爸,你能撑起这个家吗?能从爷爷手里争取,让我去读书吗?”

    徐文亲口问他,到了这一步,他还是不死心。

    到底是他的父亲啊!

    是他曾经最为渴求,也是最为崇拜的父亲啊!

    徐老大下意识地看向徐父,徐父低头抽着旱烟,就是不出声。

    半晌,徐老大眼里的光亮也跟着熄灭下去,“阿文,不是家里不供你,你看如今家里还要赔城里人的钱,哪里还有钱呢?你等等爸,等爸挣钱了,就供你去继续读书。”

    儿子是香火,是他死了以后给他摔盆子的根,他又哪里舍得和儿子离心,和儿子断绝关系呢!

    徐文摇头,满是失望,“不会的爸!你不会的,你挣了钱,第一时间就会交给阿爷,在有点钱,也会偷偷塞给小叔,你从来不会想着我,也不会想着妈的。”

    往日一次次委屈,终于全部再次浮上眼帘。

    他要五毛钱的本子费,要求好多天,到最后还会被骂一顿,让他去捡小叔用过的。

    每一次开学交学费,他都会低落好多天,提心吊胆,家里不让他在读了,他求,他妈求,他妈回娘家求,终归是送他读了高中。

    这一次,没了小叔徐茂学,他是有点高兴的。

    但是,爷爷的态度,父亲的态度,让他再次明白了,就算是没了小叔徐茂学,这个家里,仍然没有他读书上学的份。

    既然这样,还不如跟母亲离开。

    去搏那一线生机。

    面对儿子的质问,徐老大嗫嚅着唇,终究是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徐文逐渐心冷,他站了起来,朝着徐老大跪了下去,磕头,“爸,我在叫您一声爸,看着多年父子关系的份上,求您,儿子求您,给握一条生路。”

    这一跪,让徐家所有人都震惊了。

    所有人都用着极为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徐文。

    谁都没想到,他一跪,竟然是求断绝父子关系。

    求徐老大,给他一条生路,这又和断绝父子关系,有什么区别呢!

    徐老大浑身一震,他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低头看着他,“阿文,你、”

    你是要逼死父亲啊!

    徐文再次磕头,“爸,你放我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