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声音,却忍不住让人脊背一凉。
那一瞬间。
所有的喧闹,争执,都跟着消失殆尽。
剩下的只有无尽的害怕。
饶是,之前咄咄逼人的花姐,在这一瞬间安静下来。
她僵硬地转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朝着祁爷汇报道,“祁爷,我教训下面的小弟呢。”
只是,她没注意到自己已经发白的脸色。
暴露了她的撒谎。
祁爷看了她一眼,最后视线定格在许迪身上,“你来说。”
金丝边眼镜,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让人琢摸不透,明明是在过平常的生活,却让花姐忍不住汗流浃背。
她下意识地就要开口,却被祁爷给挥手制止了。
这个动作,大家都明白。
花姐更明白,她无意识地抓紧了手,以极其隐蔽的姿势,警告地看向许迪。
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她以为自己的动作很隐蔽,实际却都被祁爷看在眼里。
只是,他没有管,也没有借口,只是,置之不理。
仿佛像是没看到一样。
这让许迪有些失望,他以为祁爷会警告花姐的,毕竟,花姐的动作这么明显了。
可是,祁爷没有。
自始至终,对方都好像置身事外。
许迪沉默片刻,他紧紧地抓着手里的两瓶健力宝,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没有之前那么冰手,但还有着微微凉。
那一丝微凉,让他脑子彻底清醒过来。
祁爷是在问他,等一个答案。
等一个从许迪口中说出来的答案。
或许,这个答案,对方早都知道,只是,对方在等他亲口说。
还是当着花姐的面说。
当意识到这里的时候,许迪脑袋里面那一根弦,也跟着紧绷起来。
“祁爷——”
他喊。
“嗯。”
“我——”在花姐那将要杀人的目光下,他举起了手里捏着的两瓶健力宝。
“起因,是我背叛了花姐去找了顾宁献殷勤,争执是因为——”他看了一眼花姐,不顾对方的威胁,直接倒豆子一样说出来。
“因为,这两瓶健力宝,花姐要,我没给。”
说实话,对于如今的他们来说,这健力宝不是啥值钱的东西。
但是,却是让他和花姐两人,彻底闹翻的原因之一。
“为什么?”
祁爷问,他视线下移,最后定格在那起雾的健力宝瓶身上。
“这两瓶健力宝有什么特别的吗?”
果然。
终于来了。
当这个问题来的时候,花姐提心吊胆,而许迪却极为复杂。
他犹豫了许久,“没什么复杂的,只是——”
“这两瓶健力宝,是我们入行这么久以来,摊贩老板第一次主动邀请我们不说,还多准备了两瓶。”
这是补不足的。
有些人出汗多,力气大,一瓶不够喝,便可以再补一瓶。
这是个很小的细节,但是他们入行这么久了,从来没有摊贩老板这样对过他们。
说实话,每一个摊贩老板,都恨他们入骨。
觉得他们是搅屎棍,是臭虫。
但是许迪他们觉得冤枉,如果不是祁爷,慢慢的把这个市场搭建起来,如果不是他们在这里维护秩序。
这里根本不可能想现在这样平稳。
那些摊贩老板,也不可能没有后顾之忧地赚钱。
他们放下碗,就骂娘。
这句话,并没错。
许迪这话一说,身后跟着几个兄弟,也跟着作证。
“祁爷,迪哥说的是真的。”
“当时我们都在。”
“对对对,我们愿意给迪哥作证,如果您还是不相信,也可以把那个摊贩老板请过来,当场对峙。”<a href="http://www.166xs.cc" target="_blank">www.166xs.cc</a>
“是啊,祁爷,迪哥真不是故意不给花姐健力宝的。”
“您不知道,这健力宝,对迪哥,对我们的意义都不一样。”
“是的,不止是迪哥舍不得给,就是我们,我们也舍不得给。”
他们虽然是混子,但也没混到彻底。
不然,也混不到出头。
谁对他们好,谁对他们不好,他们还是知道的。
在外面混的,基本都是没家的,但凡是有家的,家里不错的,也不至于出来当混子。
所以,一点点好,他们都极为珍惜。
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情况下。
花姐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她没想到,不止是许迪,连带着下面的人,也都跟着开始这样反抗起来。
她的威严,到底还在不在?
倒是,祁爷反问了一句,“那我要?”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跟着一愣。
连带着许迪,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磕磕巴巴,“您,您说什么?”
“可以给我吗?”
祁爷问。
这一次,不止是许迪,是所有人都听清楚了。
许迪听到这话,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把两瓶健力宝递给对方。
甚至,递过去后,他才反应过来,既然他奴性这么大的话,那干嘛之前还拒绝花姐啊。
把人给得罪了。
只是,好像祁爷和花姐是不一样的。
对于花姐,他们是尊重,对于祁爷,是敬重和害怕。
祁爷对于他们所有人来说,是不一样的存在。
所以,把这两瓶健力宝,给祁爷的话,似乎没毛病?
许迪心想。
祁爷接过了健力宝,朝着许迪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在离开之前,突然停顿了下身体,朝着众人,不,更准确地说是,花姐道。
“不窝里横,窝里反,是我们这里的第一条规矩。”
在说完这句话后,祁爷便拿着两瓶健力宝离开了。
也不管,众人是什么脸色。
尤其是,花姐的脸色直接是一阵青白,难看得很。
在场的人,大家面面相觑,最后,不知道是谁带头先散了。
只留下了,许迪和花姐两个。
花姐咬牙,“我倒是没看出来,你竟然是个脑后反骨的人。”
许迪很想针锋相对,但是他知道,他不能。
他重复,“祁爷让我们,不要窝里横,不要窝里反。”
花姐顿时僵硬,她看了一眼许迪,朝着对方冷笑道,“你最好是能够稳稳地抱住,祁爷的大腿。”
不然——
未尽之语,许迪明白。
这是威胁。
许迪沉默了下。
“花姐,从一开始,我们之间并没有利益冲突。”他还在试图弥补这层关系。
“我之所以去找顾宁和解,那是因为祁爷的态度。”
“您觉得,如果没有祁爷的态度,我可能去找顾宁和解吗?”
他许迪是愣头青,但是不是傻子。
这话一说,花姐顿时联想到,之前祁爷特意要走的两瓶健力宝。
难道说。
祁爷,也喜欢上了顾宁那个黄毛丫头?
花姐不明白,这男人怎么一个个的,都栽在了顾宁手里?
之前的豹哥是。
接着的是新来的葛卫国也是。
紧接着是,她万万没想到的祁爷。
难道,祁爷也陷了进去?
这是,花姐最不愿意看到的一个场景。
她脸色极为难看,甚至,都没去管许迪在说些什么。
直接离开了大厅。
留下许迪一个人,脸色慢慢恢复了桀骜,或许,他这次没赌错。
去和顾宁和解,去给顾宁道歉,去巴结顾宁是对的。
没看到,祁爷都把那两瓶健力宝给要去了。
这里面自然不言而喻。
他们哪里知道。
这两瓶多出来的健力宝,压根不是顾宁让买的,而是吴秀灵自己做主买的。
从一开始,这些人谢错了人,也恨错了人。
*
顾宁她还不知道,两瓶健力宝竟然闹出这么大的风波。
不过,就是知道了也无所谓。
因为,不管是吴秀灵,还是她都会这样做,多出来的两瓶健力宝,是个生意人都会的手段。
也是为此人脉关系的细枝末节。
只是,很多人想不到,或者说,想到也不愿意去做而已。
她们很快就陷入了忙碌当中,来鹏城做生意,无疑是进入了新市场。
她们有太多需要准备的活去做了,不得不说,吴秀灵真的是一个好搭档。
顾宁去羊城取货的时候,吴秀灵这边的准备工作,已经做了七八十了。
铺位,推车,手提灯,架子,油毡布等等,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只等,货物往罗湖夜市那边送过去。
手推车是临时租用的,他们在这边待不了多久,目前来说,做的是一锤子的买卖。
吴秀灵便没舍得去花钱买手推车,而是以一天三块的价格,租用了一个星期。
按照她的计划,一周之内再怎么说,也能把手里的这批被单,全部都给清货出去。
就是,有些难的是,两人从仓库搬货的时候。
鹏城八月的天气,像是一个大火炉一样,尤其是到了下午的时候,整个地面都仿佛散发着聊聊白烟,烤的人浑身发烫。
在这种温度下,两人又从仓库一遍遍搬货,到手推车上。
这里,可没有王明远他们,只能顾宁和吴秀灵两人自己上了。
一箱箱货物实在是太重了,顾宁和吴秀灵两人索性用着了抬。
一口气抬了十二箱。
顾宁擦擦汗,热的满脸通红,“一箱两百条,两千四百条,应该够今晚上的出货量了。”
毕竟,第一次来这里,还摸不清楚这边的情况。
吴秀灵点点头,把箱子搬到推车上,又扳下车斗子,利落的插上插销,一看这活计就没少做。
她点点头,“先这么多,万一不够,我在临时回来追货。”
两人达成一致,一人喝了一碗凉茶,总算是觉得身上,那一股闷热的暑气算是消散了。
又往手推车里面,塞了几个包子和花卷。
打算路上边走边吃。
小本生意就是这样的,赚的都是一个辛苦钱。
顾宁她们也不例外。
等到了地方,两人也把花卷和馒头解决的差不多了,一人提着一大壶的凉茶,匆匆的喝了一口。
便开始找到摊位,一箱箱准备卸货。
这边还没动,那边就已经被抢先了。
是许迪带着两个铁杆兄弟过来了,上来就把箱子给抢走了,“我的姑奶奶哦,放下,快放下,这种体力活,哪里能让你做,快快快,都给我们。”
这殷勤的态度,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跟着傻眼了。
这还是,市场上那个霸王许迪吗?
许迪平时是收市场保护费的,一副街溜子模样。
谁要是敢拖欠,他就敢拼命。
人家当面喊他一声迪哥,实际背后,却喊他愣头青。
不要命。
他们在这边摆摊这么多年了,什么时候见过许迪这么一面?
不,或许他有,只是对着的人,他们从来没有接触到而已。
所以,这些摊贩们立马也停了手里的活计,一边脸色复杂地看向,这个新来的两个小老板。
这背后有人,就是不一样啊。
顾宁手里的箱子被抢走了,她一愣,还有些回不过神,“你们怎么过来了?”
她以为,之前帮忙卸货,就已经结束了。
没想到,对方还跟着来市场了。
许迪二话不说,把箱子往肩膀上一扛,“顾同志,瞧你这话说的,我们哥几个就慢了一步,去你仓库那边找人,门都关了,还好我们跑的快,不然你这货都卖完了,我们还没来。”
“这不就成了,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这巴结的话,不言而喻。
甚至,他的动作,他的神态,无一不告诉顾宁。
肯定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许迪的态度,比之前上门帮忙卸货,更加殷勤了几分。
之前对方还透着几分桀骜和不自在,这会完全就是已经彻底,变成了巴结和奉承。
没错,就是巴结和奉承。
顾宁觉得奇怪,就算是祁爷发话,说让她在这边市场摆摊,也不用这样吧。
几乎是谄媚的态度。
顾宁惊疑,“你?”
似乎看出了顾宁的疑惑,许迪摆手,“兄弟们,快去卸货摆摊。”
说完,把自己手里扛着的一箱子货,也交给了旁边的兄弟。
接着,毫不在意的擦了擦汗,这才说道,“顾宁,我没别的意思,就只是单纯的来帮忙。”
这句话,带着几分认真。
甚至,连带着叫法,也不是打趣调戏的靓女,更不是顾同志,而是喊的顾宁。
顾宁想要拒绝,她觉得现在真不需要对方帮忙。
“你别急着拒绝,你们摆摊一天两天结束不了,这种大热天,让女同志来卸货,实在是受罪。”
“让我们来吧,不问你要钱。”
顾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