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元奴现在在做什么?”大家最关心的事,便是元奴如今的处境。
叱奴夺过了自己的包袱,没好气地道:“我哪知道…”
自打战败之后,突厥王庭就被大王子势力把控。
这十分不合理,因为按照一般的路数,打完仗后都要休养生息,养好之后才能继续打。但是突厥抓住了中原以和为贵的大国风度,打完仗直接搞内斗,丝毫不怕萧潋再次进攻。
突厥不比大魏,不太讲究那些个孝悌之义。大王子面对内定王储逮着机会就要往死里斗。
二王子不出意料地败在内斗之中,原因无它,只因自己的母亲是中原人,不比大王子有母族势力支持。他被兄弟逼死后,连同尸首一起埋在了伊州北部大魏和突厥边境。
素来爱慕二王子的叱奴收拾了包袱,主动去为他守陵,自此也和家人断了联系。
不过没关系,苏尼有儿子替他养老送终,他也能理解叱奴的所作所为。
“其实这么一琢磨你也挺可怜的。”李非白叹道,“惦记了人家这么多年,到头来不仅什么都没捞着,还天天看着他的尸首…唉你没对人家的尸身做什么不道德的事儿吧?”这年头变态多得很,保不齐就有他想的那种变态。
“龌龊!”叱奴将黑色包袱收好,甩了他一个大白眼,“喜欢为什么一定要长相厮守?况且我有他尸骨相伴,我们这不也是在一起了么?”
萧让怔了一下:“你…倒是看得开。”
叱奴双手托腮笑了:“什么是看得开?什么是看不开?你们中原人很奇怪,既说‘君安游兮西入秦,愿为影兮随君身’,又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太复杂了,真是搞不懂你们。若是喜欢,他去哪里我就跟去哪里,哪怕他死了,我也要陪着他。”
虽然不是中原人,但是穆穆显然不能理解她的想法。
“死了就看不到他的样子了,这样你也愿意吗?”
叱奴却答:“我既然喜欢的是他,那肉身或是魂灵又有何异?”
步凌虚默了一会儿,又问:“那你有什么打算?就带着他尸骨游历?”
叱奴双腿交叠,有一下没一下地荡着。
“他之前没有机会走出突厥,现在有机会了,我可以带着他去看。”女孩子的眼睛弯成新月,丝毫没有之前的霸道女骑兵的模样,“玉门关、元京、泰山…我都要带他去看。王妃是扬州人,最后一站去扬州。步大人你见多识广,扬州那地方好吗?适合我和二王子生活吗?”
步凌虚“嗯”了一下:“‘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岂止是好,简直绝绝子,非常适合生活。”
“那成。”叱奴笑道,“我跟你们一趟路,然后自己走。”
聊了一通之后,大家对叱奴显然没有那么多意见了。就连一向嫌弃她的步凌虚,也大发慈悲地给她甩了个毯子过来。
“步大人真好。”叱奴感激涕零,“有机会请你吃饭。”
“别,不吃这套。”一码归一码,他可不想跟突厥人私下扯上什么关系,以免以后萧潋上位他被有心之人羡慕嫉妒恨地挂上一个通敌叛国之罪。
丑时未至,几人便来到伊州。
边城相较于内地,守备要森严得多。当初他们去武威,在城门地下喊了半天,那群守城士兵睡得如同死猪一般愣是没人来开门。
现下几人车马未临城下,伊州城卫便机警严阵以待。
“什么人?!”
萧让策马向前:“光州肃王麾下玄铁骑统领萧让!”
叱奴半个身子伸出马车外,赞了一句:“萧统领真乃肃王首席狗腿也!”
萧让回头狠瞪了她一眼:“显摆自己有嘴?”
叱奴道:“憋了几年了你就让我多说两句吧。”
叱奴话音未落,城上守卫便架起了弓箭对准他们。随即城门大开,一列士兵将他们团团围住。
“伊州防备心这么重的吗?”叱奴吓了一跳,“输给你们果然不亏。”
萧让将身上带着的令牌甩给领头士兵。
那人用火把照着翻来覆去地端详许久,还用牙咬了下,确定是真金无疑后才行礼道:“多有冒犯。”旋即命人开城门。
叱奴又插嘴:“黄金做的?啧啧,萧统领真是有钱…”
李非白笑她比自己还没见识:“你是没见过南阳王魏迦陵,他家连墙面都贴的金箔,那位才是个有钱的主。”
“中原真好,人人都这样有钱。”叱奴赞叹,“我一定要带着二王子回中原,争取我俩下辈子投胎到一起,去个中原的富贵人家…”
李非白眉头一皱,感觉不太对劲。
“你俩投生到一家,不就成了兄妹了?那还怎么相好?”
叱奴道:“兄妹怎么不可以了?我在异冢时曾抢过盗墓人的包袱,里面有个话本子名字叫《我和我的暴虐兄长》,兄妹禁忌,特别上头。”
李非白:“…你还真是足不出户便知天下事。”
马车缓缓向城中驶进。
这座边境小城过去的许多年中一直受突厥骚扰,直至肃王萧潋北伐之后才换来这些年的安宁。
即便如此,上了年纪的老人依然遇到一点风吹草动便吓得闭门不出。
他们一行人在并不宽绰的街道上敲喊了几家客栈都无人回应,一来这里本就没什么生意,二来大家都觉得三更半夜出现在门前的街溜子们兴许不是什么好东西。
萧·街溜子头头·潋无奈地叹了口气:“去郡守家中吧。”
叱奴又接过了话茬:“在中原当官就是好,可以去下属家里蹭吃蹭喝蹭住还能打打秋风。”
“你跟谁学的汉话怎么什么都懂?!”步凌虚将她拖回马车,还伸头觑了觑面色不佳的萧潋。
叱奴“嘿嘿”一笑:“二王子的师父,听说是济水一带曹州人士。”
“曹州?”步凌虚肃然起敬,“‘曹州牛批溜溜溜我的宝贝’那个曹州?”
叱奴道:“是了,这可是他口头禅。”
郡守的住处很好摸,萧潋萧让步凌虚之前都来过。
几人辗转来到郡守家中,仍然是萧让前去敲门。
敲了两下,门从里面被打开。
里面走出来一位丰润秀丽的少女,正皮笑肉不笑地叉着腰望着他。
许久没听到动静,叱奴探出了个头。
“哟,这模样不像伊州本地的姑娘,倒像中原的美人。”叱奴吹了声口哨。
步凌虚后背一阵阵发凉,赶紧捂住了叱奴的嘴。
那姑娘瞪了过来,看到叱奴冷笑了一声道:“连声招呼不打留了封信就来伊州,我还以为是来办什么要紧事,原来不声不响弄了个大姑娘回来啊…”
“你…你听我解释…”萧让结结巴巴道,“不对…媳妇儿你怎么来这儿了?”
“媳妇儿?!”叱奴挣开步凌虚的手惊呼,“萧统领居然讨了个小美人做媳妇儿?!”
“小美人儿”如意指着叱奴道:“别以为你夸我我就不生气…呵…你别说,我这会儿还真有点儿高兴…”
说罢又看向萧让:“这账咱们一会儿再算。”
萧潋上前一步,低声问:“明月呢?”
如意没好气地答:“在里面等你呢…不过她生气了,还是想想法先哄哄吧。”
萧潋一个大步迈了进去。
李非白笑:“瞧见没有?这就是抛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自古以来都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步大人还没有心上人,可千万别坠了这个坑。”
步凌虚有些眼红,有些羡慕:“起码人家都有人惦记,步某人有什么呢?晚上回家清锅冷灶,炕也是冷的,心是寂寞的…”
“大人,您还有俺!”瓜瓜从如意身后探出个头来,“好几天没见着您了,可想死瓜瓜了!”
步凌虚泪眼汪汪:“好孩子…快滚一边去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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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潋打听了一会儿,便找到明月的住处。
伊州郡守抱着袖子在寒风中替他打着灯笼,看肃王殿下敲窗户:“明月…明月开门…”
郡守叹了口气——谁能想到当年横扫突厥的西北第一战神如今变得如此卑微,竟沦落到被自己女人关在门外的地步,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这厢肃王敲了几下后,里面燃着的灯也熄了,半晌不见有人出来。
郡守有点冷,缩着头尴尬道:“要不…臣下先回去,主公再劝劝?”
萧潋轻咳了一声,黑夜中瞧不清楚面上红不红。
“嗯…她八成有些害羞,你先退下罢…”
郡守心里啐了一口:呵~呸!明明就是公主不想给你开门,还在这找面子,真是不害臊。
“那臣下先回去休息了,主公也早些歇息…”
说罢,郡守抄着袖子走远了。
萧潋又开始敲门。
“明月…殿下…月牙儿…”
一声比一声肉麻。
明月不胜其扰,猛然拉开了门。
“叫魂呢?!”她怒道。
萧潋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拥在怀中。
“想我没?”
浓郁的男子气息瞬间环绕明月周身,萧潋的力气大到她差点将晚上吃的东西呕出来。
“箍死我了…”明月被勒得倒喘气儿。
萧潋松了一下,又托着她的腰肢举高。
“想我没?”
明月伸手狠狠捏了捏他的脸:“不想——一点儿都不想——”
萧潋很是失落:“你没想我,可我在想你。”说罢,拖着人进了屋。
明月冷笑:“也不知道是谁,一声不吭就走了。我一问去哪儿可把我给吓着了——居然去了异冢,听说从前还差点死在那儿?我在家里琢磨这寡妇该穿什么素的时候,还好如意告诉我你们可能会来伊州,我便连夜带人来了这儿。真是巧,今天刚到的,晚上就让我见着人了。”
萧潋压着她蹭到了床边。
“别生气…别生气…”他埋在明月耳边低低地哄着,“你要打要骂都好,只要别不理我就成。”
明月气得不想说话。
萧潋猛吸了两口公主殿下的气息,听她又不吱声,便疑惑地抬起头来。
灯下美人正蹙眉瞧着他,一双眼睛似乎要泛出水来。
这下萧潋也不敢再造次了,捧起她的脸道:“明月…别哭…我…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明月一手抹了把眼睛,另一手推开他。
“不说一声就走…还去那种地方…”说着说着,声音便有些哽咽,“我已经没有家人了,我把你当做我家人…萧潋,你把我当做什么?”
萧潋心道不好——这下是真的捅了娄子了。
跟明月在一起这么久,从来没见她这样哭过——从前倒是也有,不过总归不像这次这么伤心。
没了家的姑娘都没有安全感,有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再好不过。
可她找到的这个自以为可以依靠的男人一声不响地离开了她,去了曾经差点要了他命的地方。
说到底明月还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姑娘,她千里迢迢跟着萧潋来了光州,本以为能跟着他过上好日子,却没想到这厮不安分,丢下她一个人去了异冢。
明月委屈得很——就算危险,也带上她一起呀!哪怕俩人死在一块儿了,也好过她一个人在光州提心吊胆。
萧潋不是很会劝女人,看到明月流泪脑子里便是一片空白,除了心肝宝贝对不起别的什么都不会说。
他将明月搂进怀中,感受着她一抽一抽的脊背,胸前渐渐晕开一片湿意,心头突突乱跳,脑子里嗡嗡作响。
“没事了…我以后…以后…”
以后干嘛呢?他慌得一批,不知道说什么好。
明月拽起他胸前一块布料,使劲地擤了擤鼻子。
“以后不能再丢下我一个人。”
萧潋僵硬机械地点头:“不丢下你一个人…”
“你去哪儿就要把我带到哪儿。”
萧潋继续点头:“把你带在身边,我去哪儿你去哪儿。”
“不能去那等危险的地方。”
萧潋重重地“嗯”了一声:“再也不去危险的地方。我不去,你也不去。”
公主殿下这才破涕为笑。
“那今儿你睡地上吧。”
萧潋点头:“我睡地上…”
忽然反应过来的萧潋:???<hr css=authorwords author=阿長 identityid=F8B5A0Bd32B5C0FF3F13218d9288AdFd /
我有个侄儿,比我小不了多少,疯狂想要看我写的。
然而并不敢(慕金枝车速太快怕带坏小孩子)。
于是每天都会被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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