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生在乱世还是盛世,人都是要过年的。
“从前在宫中,最高兴的时候就是过年了。”明月趴在窗口,仰头望着天上的明月道,“那时候白天宫里有宴会,晚上有家宴,父皇和母妃坐在一起,我夹在中间,他俩帮我夹菜。有一年我上火,吃什么都吃不下,给他俩急得呀…自己都没吃好。”
萧潋单手撑腮,望着她的侧脸久久不言。
他是不过年过节的,母亲还在的时候怎么过的已经忘了,总之后来的这些年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
一个人过年是非常压抑的,这种压抑源自于对比——周围府上的鞭炮声和通宵烛火无孔不入地钻进自己的房里,或许别人都围在一起吃饺子,而他只能端了本书在看。
并不是他想看书,只是若不看书,那种衬托之下的凄凉会更加让他难受。
明月见他不语,十分大方地搂过了他的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她笑嘻嘻道,“今年有我,以后岁岁有我。”
年少不惧岁月长,惧的是一个人的岁月长。
但两个人在一起,便什么都不怕了。
还未到除夕,便已经有些攒不住焰火的巨富之家开始一阵儿接一阵儿地放了。
“狗窝里搁不住烙饼!”明月羡慕嫉妒恨地骂道。
这时候的焰火还未有很多种花样,点着了一飞冲天,在上空爆裂开来。远看着像是彩色蒲公英,近看白花花一片。
明月瞧着瞧着,感觉这焰火有些近,像是西苑那边放的…
她瞧了瞧萧潋。
萧潋眨眨眼,又点点头:“没错,李非白的确搁不住烙饼。”
西苑这边已经围了好些人在看。
“退远点儿!炸到你们可不负责!”李非白小心翼翼地拿了火折子去引线。
年轻人早就退到一边去;瓜瓜赶紧捂住耳朵,生怕自己被震聋;钟伯捂住钟意的耳朵,钟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笑;就连干脆面也缩到一边,时不时探头探脑地张望一番。
李非白在引线外又延长了几寸,好让自己有足够的时间逃跑。
他拿着火折子靠近再靠近,直到那簇火苗接上线后,迅速开始燃烧起来。
李非白赶紧跳去一边。
就在他跳开的同时,西苑来了两个人。
众人定睛一看,是步凌虚出去一趟,如今带回来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小少年来。
“小小少年”百里潭礼貌地望着众人,似乎对于大家簇拥在一个院中热烈欢迎他的行为感到十分满意。
“初次见面,自我介绍一下。”他极为礼貌地道,“在下百里潭,前朝国师,年方十二,尚未婚配…”
然而对面的人却面色惊恐地打断了他。
“走啊!走!”
百里潭觉得莫名其妙——这是什么情况?怎么都说要赶他走?
李非白一边挥手一边高喊:“快走啊!走啊!”
百里潭越想越气,对步凌虚道:“这怎么回事儿?不是说会大力欢迎我?他们这是什么态度?!”
步凌虚也没看清脚底下的那堆四四方方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蹙着眉道:“不知道…他们很好相处,按理说不应该啊…”
话还未说完,一个窜天猴一样的东西突然从脚下蹦出来,“咻”地一下飞上了天。
火树银花,在他们头顶倏然炸开了一片。
步凌虚身手极差,早就被这突如其来的烟花刺得眼前一白,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百里潭觉得这是一种另类的欢迎,是人类那份特有的热情,是对他曾经国师十分的最高赞扬。
“初次见面,怎么这么客气呢!”百里潭感觉十分不好意思,“你们这样让我很为难啊,本来只是想着混几顿饭吃吃,这样一来就算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不帮也要帮了。”
一刹的焰火,就如美丽的泡沫,转瞬即逝。
众人看完后连连拍手叫好,又想起差点被炸飞的步凌虚和他带来的那个小孩来。
李非白熄了火折子走到步凌虚身边,指着百里潭道:“步大人也不是太老,什么时候生了这个大的儿子?”
百里潭一听,气歪了鼻子。
“儿子?!我怎么可能会是他儿子?!”
李非白见他玉雪可爱,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百里潭的小脸。
“手感真好,就是脾气臭了点儿。”他关切地望着步凌虚,“养他一定很费事儿吧?看着比瓜瓜还刁。”
瓜瓜老早地就听到他们说话。
眼瞅着大人带来了一个漂亮的小哥哥,瓜瓜心里非常不舒服——小孩子都这样,以为自己是长辈身边的唯一,可以获取他们全部的宠爱。
结果猛然间他们身边出现了一个比自己还要优秀上许多的小孩,不生气的是傻子。
瓜瓜的嘴巴撅得老高,又听到李非白说他刁,一张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张嘴就要哭。
百里潭怒道:“有话好好说,你动手动脚的做什么?”
要不是他身上有点儿那么个意思,胳膊能给他掰折了。
李非白又要去捏他,被他一把拍开手。
长得好看的人在哪儿都吃得香,尤其是小孩子,那圆滚滚的大眼睛一看向你,心都要化了。
“这么漂亮的孩子,脾气差点儿也无妨。”李非白蹲下来逗他,“你叫什么?今年多大了?”
步凌虚十分头痛,单手扶额。
众人见李非白跟人说话说了老半天,没继续放烟花,便围了过来。
看着眼前几人看猴似的表情,百里潭终于回过神来——什么欢迎大会,这群人根本就不认识他!
的确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他不靠谱,怎么指望步凌虚靠谱呢?
萧让见了百里潭也是十分好奇——只是这孩子看着哪儿都好,可总有地方说不出来的不对劲。
具体是哪儿不对劲,一时间还真有些想不起来。
瓜瓜咬着手指头看着这位漂亮的大哥哥,寻思着怎么争宠。
百里潭望着这群热情观众,深吸一口气道:“初次见面,在下是步凌虚的师父,百里潭。”
李非白觉得自己的耳朵好像坏掉了,指了指他又指了指步凌虚。
“你是步凌虚的…师父?”
百里潭颔首:“天地不仁,万物却有灵。在这世上你们想不通的还有很多。”
俗话说得好,科学的尽头是玄学。的确有很多事儿难以说得清,譬如步凌虚为什么是重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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