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念一觉得自己已经思维混乱,甚至语无伦次了。
按理说,她是不应该,也没有任何立场,来要求莫子悠帮助自己的。
前任和现任的关系,本来就尴尬,尴尬到不应该有任何的交集。
但是眼下,她唯一能够抓到的一棵救命稻草,就是莫子悠。她一定要抓住他,让他带着自己离开这里。
池御恨透了容骁,容骁不死,他就不会放自己出去!
莫子悠也抬头看了池御一眼:“老同学,你这次真的有点过分了!”
说完,伸手扶过陆念一来,将她手腕上的绷带捆扎严实,随即扶起她来:“我们走!”
到了门口,忽然听到了池御的声音:“陆念一!”
她回过头去。
池御的目光死死盯着她:“你要是走了,从今往后,就不再是我的妹妹。往后你在外面,无论是生是死,都不要回来找我,我也不会再管你的闲事!”
他们并不是亲兄妹,池御一开始就知道这一点。
可是对于他而言,陆念一是陪着母亲度过最后一段时光的人,也是他当成亲人一样去珍视的人。
但是,他们到底不是一母同胞,所以他们的喜怒哀乐并不相同。他对容家的滔天恨意,也没办法转移到她的心里,她还是对容骁念念不忘。
既然这样,池御也只能将她推向容骁的阵营里。
以后,他们两个恩断义绝!
陆念一轻咬了下唇,转身朝外面走去。
莫子悠将她扶上了车子,很快发动了车子,朝着容骁的疗养院驶去。
“快一点”,陆念一声音低弱地催促着,哀求着:“求求你快一点好吗?”
莫子悠道:“这就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要是再快,万一出点什么事儿,你这辈子都别想见到他了……”
话音未落,忽然又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吉利,连忙又改了口:“我的意思是安全第一!你不要着急,慢慢来……”
陆念一的声音里多出了几分哭腔:“可是容骁那边不允许我慢慢来!”
莫子悠抬头,从后视镜里,看到她蜷缩在后排座位上,苍白的面孔上,泪痕遍布,甚至连眼睛都是红肿的——
她跟池御之间的谈话,似乎并不顺利呢!
莫子悠伸手从车内储物箱里拿了盒牛奶给她:“先喝点东西!”
见她没有动,又说:“你总不能空着肚子去见他吧?”
被他一提醒,陆念一才后知后觉的接过牛奶来,拧开盖子慢慢喝着。
紧赶慢赶,车子开到疗养院外头,尚未停稳时,陆念一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跳了出去:“放我进去,我要见容骁!”
晌午,疗养院的雕花铁门被晒得有些发烫。她却悠然不觉,紧紧握着黑漆铁栏杆:“我是陆念一,我今天一定要见到他!”
保安看了看她,随即给看护打了电话,将陆念一的话语传达一遍。
片刻之后,很快给了她回馈:“不好意思,容先生今天身体不舒服,不想见人!”
“你再跟他好好说说——你就说我已经什么都知道了,我知道他病得很严重,我今天一定要见到他。如果见不到他人,我是绝对不会走的!”
陆念一咬了咬唇,又说:“要是他不让我进去,我就一直在这儿等着……”
保安有些为难,但见她一脸坚决的样子,还是又一次拨通了容骁的手机号码。
这次,他们聊得比较久。
保安挂断电话,对上陆念一希冀的眼神,有些无奈地摇一摇头。
陆念一将自己的额头抵在铁门上,轻轻撞击一下,再一下,力道也渐渐加重。
莫子悠目睹了她的自残行为,立即伸手抓住她,厉声道:“你干什么?”
“我想见他!我想见到他!”
陆念一喃喃地说,她有些神经质般地伸手去抓自己的头发:“我就是想看看他,想陪着他——他为什么不出来见我?他为什么会恨我恨到如此地步?”
五年前孩子的事情,的确是她对不住他,可是后来他加给她的折磨,也早就足够了,为什么到现在都不肯原谅她?
为什么?
要是当真见不到他最后一面怎么办?
她那么爱他,那么想他,如果他悄悄地走了,她该怎么办?
陆念一只觉得心乱如麻!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吵什么?”
她回过头,看到不知什么时候,护工已经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容骁,朝着这边徐徐而来。
容骁身上穿着的是一套浅咖色休闲外套,看上去气色有些不好,眼神里更是带着几分不耐烦,甚至带着几分讥诮:“我还没死呢,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跑来给我哭丧?”
“容骁!”
陆念一在看到他时,眼前微微一亮,随即快步冲过去。
眼前便是一道铁栅栏门,阻隔了两个人。
她有些费力的将自己的手臂从栅栏的空隙里伸进去:“容骁,容骁,放我进去……”
“进来干什么?”
容骁自己推着轮椅上前来,她也随之蹲下身子,白嫩修长的双手,始终朝着他伸来。他抬手,用力打开了:“进来看我笑话么?”
陆念一静静注视着他的面孔,忽然用力摇了摇头:“不是的——我,我有些想你了……”
所以不顾一切阻挠,抛弃自尊和矜持,跑来见你!
容骁轻轻一嗤:“自作多情,我又不想你!”
说完,他叫护工来推着自己回去,同时吩咐保镖:“她要是再在这里闹事,直接报警就好,不用找我!”
保镖很快应声,护工也将容骁的轮椅转过来。
眼前的一幕,不再是伤心哭着的女人,而是疗养院的主楼,还有绿茵茵的草坪。
容骁缓缓闭上眼睛,心中的某处,像是被插上了一把利刃,不停地翻搅着,翻搅着,血肉模糊——
她听到他的话,一定伤心死了!
容骁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一点点握紧。他伸手用力按住胸口,尽力遏制着那里传来的疼痛,同时吩咐护工:“不许出声,先送我回病房……”
不能被她看出端倪来,半点也不行!
身后,却陡然传来莫子悠的声音:“一一,一一……”
容骁有些惊愕的回过头去,铁栅栏门外,陆念一已经倒在了莫子悠的怀里,不省人事。
她站在容家的客厅里,周围有好多的死人。有的被枪杀,有的被砍死。就在她身边不远处,池容横尸在那里。
好多血,看得人触目惊心。
陆念一心中害怕到了极点,却仍旧一具具的翻开,依次去检查他们的脸——
她知道,她在寻找容骁!
一个接一个的翻开,仔仔细细检查着他们的面孔,可是,他们的偶不是容骁,容骁根本就不在这里。
他去哪了?是不是也死了?
陆念一心里虚得很,眼泪几乎流出来。
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一一。”
她回过头,一眼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少年。
他仿佛没有看到满地的狼藉,依旧在向她招手:“一一,过来。”
陆念一没有犹豫,起身朝他奔了过去:“我好想你——我刚刚快被吓死了,我以为你也走了。容骁,容骁……”
她抱着他,哭了又笑,笑完了又哭,像是一个神经病。
容骁的一条手臂被她紧紧抱住,另只手拂去她被泪水黏在脸上的头发。
护工轻手轻脚的进门:“容先生……”
话音未落,容骁立即示意她噤声,随即向外拱拱手,让她先出去等着。一一好容易睡着,让她多睡会儿。
护工:“……”
其实她想告诉容骁的是,他堂妹过来看他了。
不过翘着容先生对这位小姐小心翼翼的样子,此时别说是堂妹,就算是他亲爸来了,估计也得在后边排着队。
护工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病房里只剩下陆念一低低的哭泣声。
印象中她并不是个好哭的人,倔得很。孩子没的时候,都没有见她流过一滴眼泪。容骁回手从床头柜拿了张纸巾,一点点帮她擦着。
他的病床还算是宽敞,只是她占据了最中间的位置,容骁就只能侧身靠在枕头上。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就像是在她很小的时候,家里的保姆给她拍睡时一样。
她似乎感受到了这种特殊的抚慰,像一头受伤的小兽一样,将头扎向他的怀里,哭泣声也渐渐平息下来。
安静的病房里,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彼此交错。
时间太久,容骁有些累。
他最近几天,清醒的时候,差不多和昏睡的时候一样多。每次昏睡过去,都不晓得是否能够醒过来。每一次睁开眼,都觉得这时光,仿佛是自己偷来的。
容骁将头靠在床头上,拍着她的那只手也缓缓慢了下来——
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力气了。
连抬一下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昏昏沉沉的时候,他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是不是醒来之后,她就消失了?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梦一场?
如果那样的话,其实也挺好!
容骁从来不是个贪多的人,他陪着她,走过她繁花似锦的少女时代,已然足矣!!
天色渐渐暗下来,病房里没有开灯。病床的那边,依稀有人的轮廓。
许久之后,陆念一的手指才微微动了动。
原本手里紧紧抓着的,忽然变成了虚无。
陆念一的心中一紧,人也豁然坐起身来。到处都是黑的,唯独门口那里隐约有些光亮。
她跳下床,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便立即朝着门口奔去。
刚开了门,便瞧见容骁从对面的屋子里出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