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姑娘’的身份似乎比王府侧妃夫人要管用许多。
京兆府尹梁伯仁的态度明显好上不少。
连神色间都流露着尊重。
“原来是苏姑娘,本官失礼了,不知姑娘何故到此?”
“大人不必多礼,民女今日到此,自是为了向大人申冤,求个公正。”
苏清声音清脆,掷地有声,却并未摆弄禹王府的架子。
梁伯仁心中好感更甚。
但头疼也愈烈。
果然是要上告啊!
最后一丝侥幸也随着苏清的解释崩溃。
整个京都谁不知道苏姑娘是禹王府的人,能让她大张旗鼓上告的,又岂会是普通人?
不论是谁,他都难办。
心中喟然长叹,时至此刻,纵是想躲恐怕也躲不了了。
禹王府的人来时毫不避讳,恐怕现在大半个京都的人都快知晓此事了。
更别提府衙之外,现下正簇拥着无数百姓。
此状,他不接也得接。
怀着无比复杂而忐忑的心情,梁伯仁终于开始正式升堂。
但很快,他又犯难了。
按理不论原告还是被告,但凡无功名爵位者,皆要下跪听审。
苏清身为女子,自然没有功名。
她虽立下大功,但皇帝并未赏她尊位。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她同禹王殿下的关系,但偏偏她在禹王府中也无任何名分。
归根结底,苏清只是白身。
可她的一跪,梁伯仁自觉承受不起。
思虑再三,他只好自我麻痹,忽略下跪听审一事,径直击响惊堂木。
“堂下之人欲状告何人?状纸可在?”
苏清没有下跪,韩青自然不可能下跪,两人一前一后的站在堂上。
“民女状告镇南将军府云绍。”苏清语气平缓,一字一顿的说道。
言罢,韩青上前递上状纸。
早在苏清提及镇南将军府时,梁伯仁就只觉脑仁嗡嗡的作响。
果然,能成为禹王府的被告,又岂会是普通人啊!
镇南将军府云绍的大名,那可是备案在了府衙的。
京都赫赫有名的恶少之一,仗着祖宗的功勋,以及宫里贵人的势,做了多少欺男霸女的事,那是数也数不尽的。
对于这些权贵大少而言,犯下再多的事,随便推个人出来抵了罪,他们便又逍遥作恶去了。
云绍若是能轻易定罪,早就死上数十回了。
头疼!
尤其是看到状纸上声声控告之词,梁伯仁的头更痛了。
状纸之末,清晰的总结着:镇南将军府云绍五大罪状。
遣派家奴,夜闯私宅,此罪其一。
杀人未遂,致人重伤,此罪其二。
觊觎私产,砸毁店铺,此罪其三。
强掳百姓,藐视法度,此罪其四。
有负圣恩,欺君罔上,此罪其五。
五大罪状,前四条梁伯仁是信的,但最后一条……
这就纯属禹王府安的罪名了。
虽然云绍的行为,也确实让镇南将军府有负圣恩的嫌疑,但嫌疑归嫌疑,将军府定然没这个想法。
这罪名若是定下,牵连的就是整个将军府。
但偏偏禹王府这边并非是针对将军府,人家连罪状都一一陈述,摆明了是以受害者的身份控诉云绍。
梁伯仁下意识的抬手轻拭额间冷汗,这状纸一出,此事恐怕已然闹大,不能善了。
苏清站在堂下,静静地等着梁伯仁决断。
终于,梁伯仁还是向下发了拿人的签。
半个时辰,却像是过了数百年一般漫长,每一刻似乎都是一种折磨。
至少对于梁伯仁来说是这样。
云绍终于来了。
其身后还带着云家家仆。
身为京兆府尹的常客,云绍是半点也未将梁伯仁放在眼中的。
约莫二十多岁的模样,衣冠华丽,面容略带纵欲过度后的苍白之色,大步流星的踏入堂上,待注意到苏清时,双目乍然一亮,毫不避讳的露出觊觎之色。
梁伯仁心下一突,忙不迭的将惊堂木狠狠一拍,扬声喝道:“堂下之人可是镇南将军府云绍。”
“是不是本公子,梁大人不知道吗?”云绍从苏清身上收回目光,讥诮笑道。
“放肆!”又是一记惊堂木重击声响起,梁伯仁心里早已将这七公子骂了个来回,愚不可及就罢了,竟半点也不会瞧眼前形势。
“你才放肆,本公子今日能来这一趟就已经给足了你面子,可别以为什么阿猫阿狗的来上告一番,本公子就要出现!”
云绍反口相骂,其嚣张气焰几乎令得苏清侧目。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识京都的纨绔子弟。
相较之下,她所认识的林文风,刘子勋之流,就显得不足为提了。
梁伯仁险些气的破口大骂,他堂堂京兆府尹,纵是官位不高,却也是京都独一份的职位,什么时候竟轮到一纨绔子弟指着鼻子骂了。
“云绍!今有原告指认你行凶伤人,杀人未遂,又砸毁店铺,掳走百姓,你可认罪?”
梁伯仁并不想与云家结怨,更不想同王府结怨,尤其是原告还为天澜国立下了天大的功劳,从心而论,他也是佩服的。
但云绍着实不识抬举,泥人尚有三分火,更遑论他了。
原本打着神仙打架两不相帮的主意,现下完全给忘在了脑后,虽不明显,但隐隐之中,他确实在帮着苏清说话。
云绍神色怪异,什么行凶杀人砸店铺,他何时做了?
但掳人一事,确实是他下令的。
他也没那个耐性自贬身份去辩解什么,对于梁伯仁所说之事,他一口否认,“本公子何时掳人了?若是没证据,本公子可也是要追究到底的。”
说话间,他又用炽热的目光看向苏清。
虽未见过传闻的那位苏姑娘,但来府衙之时,就有下人向他说明了情况。
唯独没说清楚的,大抵就是这位苏姑娘竟是个绝代佳人!
就算轻纱拂面,也能激起他内心的躁动和占有之心。
“昨夜你将我福味斋近二十名师傅掳走,他们现在正被关在镇南将军府,是否属实,察看一番便知。”
苏清神色平淡,双眸清澈,毫无惧意的迎向云绍的目光。
一抹冷意一闪而过。
不过瞬息之间,云绍几乎以为是他花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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