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本来我没有疯但我只能疯
这个回答显然让珲王很是诧异。他头一回正儿八经的打量着叶宁，就好像叶宁说出了这句话，才终于入了他的眼一样。
“阁下何人？”
珲王问道。
“监察院监正，叶宁。”
叶宁回答。
“原来是你，我说怎会跟本王一样离经叛道，哈哈……”珲王大笑，说道：“妙极秒极，既然是叶大人饿了，那本王这里自然是烤鱼管够。”
他果然不含糊，手一挥，池中锦鲤簌簌簌的飞出来七八条。
眼中都带着祈求之色，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命运。
但珲王完全不理会，屈指一弹，杀鱼，去鳞片，去内脏，一气呵成。
不多时，烤架上又多了七八条鱼。
叶宁注视着这一幕，心中颇为惊讶。
都说珲王是个疯子，神经病，但今日一看，却显然不是那样。
从言谈举止来看，此人虽然随心所欲了些，但却远远谈不上是什么疯子。
而且，就凭他处理锦鲤的这一手，就能看出他其实是实力不弱的武者。
身上偶然透露出的气息，并不比魏文通逊色。
也就是说，珲王至少也是个宗师武者。
宗师武者，可战真人，在这京城之中，怎么也算是一号人物了。
既然如此，他又怎会落到那种连门都出不去的尴尬境地的呢？
此人身上秘密不少啊。
“尝尝。”
就在叶宁思索之时，珲王将已经烤好的锦鲤递给了叶宁。
叶宁确实是饿了，刚刚宴会上虽然美食佳肴很多，但他并没有动，如今饥肠辘辘，嗅到这烤鱼的香气，自然食指大动。
他大口朵颐，味道不错，赞叹道。
“王爷手艺，当真是不俗。”
珲王大笑，自己也狠狠咬了一口，连带着鱼骨咀嚼的咯吱作响，说道。
“本王赋闲的久了，总要给自己找点事做，像是这烤鱼，也不是头一回做了……只是鱼虽然烤了不少，但还没有人与本王共食，叶大人是第一个。”
远处的宫女看到这一幕，一群人都傻了。
叶宁不是去劝珲王的吗？
怎么坐下来跟珲王一起吃了起来？
“珲王毕竟是皇亲国戚，吃了池中锦鲤，太后即便是不满，也无法拿他怎么样，可是这个人是谁？他不要命了吗?”
有人问道。
“他是监察院监正叶大人。”
后面来了一队太监。
领头的正是刘瑾。
如今他总管御马监，在宫中也算是一号人物了。
宫女们连忙行礼，口称“刘公公”，同时心中恍然大悟。
原来是叶大人。
那没事了。
这位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
刘瑾远远的看向叶宁和珲王，心中很是好奇。
“这两个人怎么凑到一块去了？”
但他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遣散了围观的宫女，自己也带着人离开了。
珲王注意到众人离去，轻笑了一声，说道。
“看来还是叶大人的面子大，本王在这里吃几条鱼，她们还要盯着我，叶大人一来，她们就很识趣的散了々「。”
叶宁摇了摇头，说道。
“这全都是王爷的威风，与我无关。”
他这个时候表现的很谦虚，跟之前故意刺激太后的模样完全不同。
这才是正常的，其实叶宁本来也是与人为善的性格。
之所以和太后针锋相对，纯粹是立场问题。
但他跟珲王无冤无仇，当然不会故意对上，再者说，虽然和珲王才刚刚认识，但是短暂交流几句，叶宁却觉得，珲王此人，是个有意思的人。
至少目前为止，叶宁见过那么多勋贵豪族，还没有谁能够给他这种感觉。
珲王身上，也有一股肆无忌惮的气息，这一点和叶宁类似。
只不过叶宁是不怕死，所以无所谓，珲王又是凭什么呢？
“本王哪里还有威风，这世间之人，只怕是早就已经忘记了大周还有这么一个亲王尚在人间，在许多人，眼里，本王只是个废人罢了……”
珲王说道。
他说的平静，很洒脱，很不在意，就好像是说着别人的事情一样。
“然而王爷就是王爷，世人怎么看，珲王就在这里，究竟是不是废人，别人说了不算。”
叶宁说道。
“好一个无论世人怎么看，本王就在这里，这是本王这辈子听到过的最动听的话。”
珲王有些失神，忽然间从边上拿起两壶酒，丢给叶宁一瓶，说道。
“本王就知道，叶大人非同凡响，寻常俗人，是不会跟本王说这些话的，所以本王才送上请帖，想请叶大人过府一叙，可惜，叶大人没有来。”
叶宁拧开塞子，一股浓烈的酒气喷涌而出，他也不找理由，淡淡说道。
“君子之交淡如水，此刻与王爷相识，本官深感荣幸。”
所谓君子之交，不牵强，不刻意，不强迫，不苛求，不嫉妒，一切随缘，不尚虚华。
叶宁先前不去见珲王，纯粹是自己没有什么兴趣，但如今见到真人了，却发现珲王言谈举止之间，都和常人不同，让叶宁也生出了兴趣。
叶宁还真的有了和珲王交朋友的心思。
既然是交朋友，肯定要真诚，找理由说什么公务繁忙没去见你，太假了。
还不如诚恳一些。
“好一个君子之交淡如水，本王这就认下你这个朋友，不过，咱们这不是君子之交，而是烤鱼之交！”
珲王感受到叶宁的真诚，大笑一声，举起酒壶。
二人共饮。
一口酒入腹，男人之间的友谊一下子就拉近了许多。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二人关系越来越熟络。
珲王抹了一把嘴角的酒渍，说道。
“本王还真要感谢太后，若不是她突然想要过寿辰，本王还没有机会出府，可能也就错过了和叶老弟相识的机会。”
如今二人已经不称王爷和大人了。
而是以姬兄和叶老弟互相称呼。
闻言，叶宁有些沉默。
珲王这些年属实是有些凄惨，先帝下了禁足令，让他不得出门。
这个禁足令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只有一些重要的日子，身为皇亲国戚必须到场，他才有出府的机会。
这就跟坐牢似得，没有自由，只是牢狱大一些罢了。
“先帝已经故去多年，以姬兄的能耐，若要出府，或许没有难度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叶宁说道。
现在大周已经不再是过去的大周了。
皇帝的圣旨，也失去了过去那种说一不二的威慑力。
如果珲王想要出府，按照叶宁的推测，姬明月应该也很难管得住他。
毕竟姬明月只是个晚辈。
珲王虽然有脑疾，但毕竟没有做过什么恶事。
若真是铁了心出府，谁又能说他什么呢？
“时过境迁，岁月流逝，现如今世人已经不在乎皇命了，朝廷也失去了威慑力，我若是真想离去，一座王府确实是困不住我，但我不会这么去做。”珲王脸上的随意和洒脱消散，他放下手中的烤鱼，正色说道。
“我身为大周皇叔，先帝的弟弟，当今天子的叔叔。”
“如果连我都不在乎皇命，那么又凭什么要求别人在乎呢？”
“如今这个世道，世人都可以拿天子的话当耳旁风，但我不行，因为我是珲王，这个国家的法度和体面，没有人比我更在乎。”
听了这番话，叶宁心中有些感慨。
自穿越而来，大周就多是贪生怕死，苟延残喘的懦夫，而少见忠于职守，恪守本心的勇士。
一些本该是最低要求的品德，却都成了奢侈品。
他本以为，世人也都是这样了。
没成想，今日发现，居然还有个珲王，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姬兄这一番话，若是传扬出去，只怕是会让无数人羞愧。”
叶宁叹息说道。
他可以确定了，珲王绝对不是一个疯子。
他比绝大多数人都要清醒的多。
疯子？
如果这样的人都是疯子，那么其他人是什么。
当真是一个可笑的世道啊，奸臣走狗在外面作威作福，而恪守臣道的珲王，却被冠以疯子之名，困在了府邸之中。
“不会的，因为没有人会在意本王说什么。”
珲王洒然一笑，咕嘟咕嘟的喝着酒。
他略微湿润的眼眶之中，蕴含着沉痛的情绪。
“这就是姬兄今日不入席的理由吗？”
叶宁沉默了片刻，问道。
“入席，你指的是去参加宴会吧？”
珲王哑然失笑，说道。
“老弟，你信不信，若是我真去了，太后当时就有可能离席而去！”
叶宁来了兴致。
“你和太后不和？”
珲王冷笑一声，说道。
“不和？可远远不止不和这么简单！”
他明显知道一些东西。
提到太后的(吗赵好)时候，整个人的情绪都有些不对了。
怎么说呢，明显暴躁了起来。
“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宴会之上，应该连本王的位子都没有留吧？”珲王冷笑连连，说道：“她不会想要见到本王的，本王也不想见到她，若真是见了她，本王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当年……”
他说这说着，话音突然一顿。
然后额头上一根根青筋暴起！
痛！
难以忍受的剧痛！
珲王捂着脑袋，倒在地上，来回翻滚，痛不欲生。
他身体里的筋就像是活了一般，如同小蛇一般的乱动，使得他痛的发出凄惨的叫声。
但或许是考虑到叶宁在身边，他不想丢脸，所以他没有叫的太大声，而是尽量咬牙忍着。
“我失陪片刻……”
他艰难开口，手指因为过于用力，抠进了泥土里。
他就这么抓着泥土，试图爬到远处。
他不想在自己朋友面前丢面子。
然而一只手，却是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宴会之上，太后也没有给我留位子，从这个角度说来，我与姬兄，倒是同病相怜关。”
浩然正气化作一股暖流，涌入到了珲王体内，帮助他抵御痛苦。
珲王抬起头，看到了叶宁温和的眼神。
他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因为忍受剧痛而略显难看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