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蔡向高捧着的是一具黑色的铠甲。这是大周军方最好的甲胄。
在接下来的战争之中，这么一具甲胄，显然不能改变什么东西。
但叶宁从蔡向高的眼眸之中，却是看到了战意。
这让他瞬间明白了过来。
对于他来说，这不是什么战争，他若是死了，可以变身为天帝。
但是对蔡向高等人来说，这就是一场空前的大战。
既然是大战，怎能不披甲？
在他披甲的那一刻起，便是三军统帅。
叶宁深吸一口气，说道。
“为我披甲。”
他张开双臂。
小哑巴和墨离走了过来。
两个小丫头配合默契，为叶宁披上甲胄。
叶宁自己捧着头盔，缓缓戴上。
然后将方正剑插在腰间，淡淡说道。
“出征！”
呜……
刹那间，有人吹响号角。
嘹亮而长久的声音响彻整个城市。
咔咔咔！
然后便是无数铠甲摆动的声音。
大军随着叶宁出动了。
这一次，大军超过百万之众！
并州本来就有五十多万。
姬明月又从京城带来了五十万。
百万大军这一动，便是惊天动地，排山倒海。
长长的大军，形成了一条长龙，兵锋所指，煞气冲霄。
在过去，百姓们见到军队，都会本能的恐惧。
因为兵过如梳，每次大军过境，百姓都是最容易受伤的那个。
现在是乱世。
纪律严明的部队并不多，大多数都是军纪糜烂。
但这支军队不同，百姓们知道，这是他们的“子弟兵”。
这不是什么口号，而是确实发生的事情。
因为在这百万大军之中，有一半，都是并州儿郎。
他们早在叶宁招兵之时，就选择了加入。“五五零”
现在已经成了无数人羡慕的对象。
要知道，现如今并州儿郎的参军热情极高，只是叶宁没有扩军的念头，若是有的话，分分钟可以拉起千万大军。
也就是说，许多人想要残军，但是挤破了脑袋，都无法如愿。
不得不说，在这个时代，这绝对是一种奇观。
在过去，无论是大周也好，还是六国也罢，招兵，都是一件难事。
许多地方无人参军，甚至有人强行拉壮丁。
为何并州百姓的参军热情如此之高？
不是因为别的。
正是有了叶宁。
看着骑在战马之上，渐渐远去的叶宁。
百姓们眼中的热泪流淌了下来，他们跪倒在地，高举着双手，然后沉重拜下。
“叶大人万胜，大周万胜！”
“叶大人万胜，大周万胜！”
“叶大人万胜，大周万胜！”
百姓的声音，如山呼海啸一般，汹涌着传来。
这声音是如此的明亮，竟然使得天地震颤，天空之中的云层都被震的散了去。
所有士卒在这一刻，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刀枪，他们的眼眸之中，渐渐没有了紧张。
战意涌上了心头。
“战战战！”
不知是谁首先高呼。
然后全军之中，都响起了统一且响亮的“战”音。
这是一场还没有开始，就看得到结果的战争。
在以往的时候，像是这样的战争，多半不用打，就已经要崩溃了。
因为一定会军心涣散。
但在今日，却是不同。
不止是军心，甚至是民心，都透露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无数百姓含着热泪，他们知道，自己的儿子，丈夫，弟弟，哥哥，就要上战场了。
这一去，可能就是永别。
但他们并不会感到有丝毫的悲伤和后悔，他们觉得这是一件荣耀的事情。
这是一场必须要打的战争。
为的不是那些腐朽而贪婪的官老爷。
为的是他们自己，为的是叶大人，为的是崭新的大周！
为了这些，哪怕是身上的鲜血全部流尽，那也在所不惜！
“军心可用，民心可用啊！”
柳慎骑在战马之上，他也披着甲胄，额前斑白的发丝煞是醒目。
显然，他已经有些老迈了。
但这并不会让他和大军的气质格格不入。
反倒是出奇的融洽。
因为他身上，也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
他是儒生。
所谓儒生，可不都是什么文弱之人，他们从小研习君子六艺，十八般武器不说样样精通，但也略知一二。
他们所追求的是上马能打仗，下马能治国。
对于战争，柳慎早在少年期就已经很是期待。
他曾经幻想过自己随军参战的画面。
只可惜，国运衰落，世道黑暗，本以为再也没有机会，却不曾想到，今日居然真有出征之日。
这让他心潮澎湃。
“据我所知，历史上还从未有过军心民心如此统一的时刻，这足以说明，大宗师的新政，确实是深得人心，这是一个绝对成功的政策，能够走出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我隐隐有一种预感，若是新政真的覆盖九州，那么这世界，怕是将会有意想不到的变化。”
有大儒回应说道。
目前来看，新政已经打破了许多质疑。
这绝对不是叶宁拍着脑门想出来的政策，而是经得起推敲，能够在实践中被人认可的正确道路。
看看并州的变化就知道了。
大儒们到了并州后，可以说是无时无刻不在震惊之中。
新政对于百姓的裨益，是肉眼可见的。
在这里，不敢说百分百没有贪腐，但绝大多数官员，确实都是身怀理想的干才。
官吏们认真的做事。
百姓们活的有尊严。
到处都透着生机勃勃。
这片古老的土地，散去了过去的暮气，犹如红日初升一般，让人眼前一亮。
而这，都是新政所带来的。
如今，他们更是看到了并州百姓，心甘情愿的送自家儿郎去打一场不可战胜的战争。
这更是说明了许多问题。
其中细节，无疑是让人深思。
“只可惜，我们很难看到新政传遍九州的画面了，这一战，我军必败！”
柳慎很清醒的说道，但他的脸上，却是挂着轻松的笑容。
就好像他不知道一旦战败，唯一的结果就是死亡一般。
众人也都是如此，他们都露出了笑容。
一种叫做视死如归的情绪，感染到了所有人。
“我们不害怕死亡，我们害怕的是，刚刚诞生出的新政幼苗，就这么被无情的覆灭了。”
“错过了这次变革，在这个古老的土地上，就很难再开出什么像样的花朵了。”
“但这不是我们的错，而是仙门的错，他们害怕了，所以他们要覆灭我们，但他们最多可以磨灭我们的**，却无法毁掉我们的精神。”
“总有一天，我相信，还会有人捡起倒下的旗帜的。”
大儒们彼此交谈。
他们预见到了死亡，但是他们无惧于死亡。
身为大儒，个人的得失其实已经不重要了，他们在意的，更多是精神上的追求。
他们的交谈，没有瞒着别人。
许多人都听到了。
包括姬明月，也包括叶宁。
“你听到了吗？”
姬明月询问。
叶宁点了点头。
“你说将来，要再过去多少年，才会有人捡起你倒下的旗帜呢？”
姬明月问道。
“或许用不了多久，又或许旗帜并不会倒下。”
叶宁不是一个做事没有始终的人。
他知道，自己成了天帝后，还是会回归这个世界。
不为别的，就是为了给这个世界的人们一个交代。
将没有做完的事情，画上一个句号。
“旗帜不会倒下？”
姬明月眼神明显有些波动，说道。
“此话怎讲？莫非还真有取胜的机会？”
众人当然可以算作是哀兵。
但是哀兵。
哀兵必胜这句话，当然不完全对。
有的时候爆发的勇气再多，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这一点所有人心里都是有数的。
他们知道这一战的结果，九成九是己方败亡。
但……万一呢？
很难想象，在人们心中，居然还有“万一”的念想。
但这却是合情合理的。
因为叶宁已经创造了太多太多奇迹了。
以往许多局面，看起来都是十死无生。
但是叶宁，却总是能够盘活全局，让情况得到根本的扭转。
这一次虽然看起来，没有任何希望，但如果是叶宁的话，总还是会让人们心中，存在那么一丝的期待。
不为别的，就因为那是叶宁啊！
很多人脑海之中都有一个念头，如果是叶大人的话，那么未必就一定会输吧？
这种念头显得有些没有道理，但这恰恰能够体现出叶宁在他们心中的地位。
姬明月也是如此。
虽然表面上，认为此战看不到希望，但是心里头，总还是有那么一丝期望。
此刻见叶宁这么说，不由得心中一动。
莫非，叶宁还真的有什么后招不成？
“难道说，你还真的能翻盘？”
姬明月心中燃起了希望，眼巴巴的看着叶宁。
这是大周走上崭新道路的重要时刻，她当然不想在这个时候停下。
“世事难料，谁说我们就一定会输呢？”
叶宁自信一笑，说道。
“不过，这有一个前提，就是让所有人都听我的。”
闻言，姬明月狂喜。
叶宁难道还真有后招不成？
她想都不想的回答。
“你本来就是三军主帅，当然全军都听你的。”
叶宁却是摇了摇头，说道。
“陛下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所有人，包括陛下！”
姬明月瞬间明白了过来。
她咬咬牙，说道。
“传令全军，册封叶宁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加封护国公，自朕开始，全军皆听叶大人指挥，如有违抗，以军法处置！”
消息很快轰传全军......
这引起了不少人的震撼，但也有限。
本来叶宁就是三军统帅。
如今不过是再次确认了这一点罢了，至于加封的护国公，这没有什么。
叶宁的功绩，即便是封王，都没有人会有二话。
区区国公，肯定是当得起的。
当然，大家也都知道，什么国公，什么王爵，对叶宁来说，都不是很重要。
他现在到了这种地步，早就不在乎这些虚名了。
这个命令之中，让人们震撼的，其实是姬明月自降身份，甘愿听叶宁指挥。
但天子都不在意，他们又有什么意见呢？
“现在你满意了吧。”
姬明月说道。
她已经彻底的交出了指挥权，君无戏言，现在大军真是叶宁一个人说了算了。
她眼神之中露出期待之色。
意思很明显，朕已经做到这一步了，你有什么计划，你是时候说了吧。
但叶宁能有什么计划？
他不过只是想死罢了。
见得到了指挥权后，叶宁先是一笑，继而又肃然说道。
“陈绍正，魏文通，牛进喜何在？”
他一口气点出了三人的名字。
三人立即到达军前。
“属下在！”
叶宁点了点头，手指着姬明月。
“从此刻起，将陛下，各位大儒，已经诸位朝臣们，全部归于后军之中，不得号令，谁都不可来到中军！”
闻言，姬明月像是明白了什么，脸色一变。
“叶宁，你什么意思？”
她感觉自己上当了。
她确实是上当了。
翻盘的计划，叶宁肯定是没有的。
到了这个时候了，谁都没有力量来救他了。
除非是神兵天降。
但对于他来说，死亡又不是什么终点，他可不想看到姬明月等人就这么白白的牺牲了。
理想的剧本就是，他先死了，然后变成天帝，最快的时间归来。
到时候所有人也就都不用死了。
这就是叶宁的想法，所以他先拿到了兵权，确保了自己的权威，以此来执行这一点。
当然，他的良苦用心，并不被姬明月所接受，她只感觉到，自己被欺骗了。
“军令如山，本帅已经下令，尔等还等什么？莫非要抗命不成？”
叶宁一口气，又点出了许多精锐。
就要强行把众人带走。
大儒们和朝臣们愣住，然后无可奈何的退去，他们不可能违抗叶宁的命令。
但是姬明月却是迟迟不动。
魏文通一脸的为难，说道。
“陛下，叶大人有令。”
姬明月咬牙切齿的看着叶宁。
“叶宁，你是不是想一个人死？”
她看穿了叶宁的想法。
叶宁根本不回答，只是皱眉说道。
“还等什么？莫非当本帅的军令是儿戏吗？”
众人无奈，只能是一左一右，强行上前，架住姬明月的马匹，就要把她带走。
‘等等，朕还有话3.7说！’
姬明月拍马走来。
她恨恨的看了一眼叶宁。
然后又凑近过来，在他耳边说道。
“你必须要活着，宫里还有人等你。”
叶宁一怔。
“宫里？”
宫里他可没有熟人啊。
姬明月耳垂微微有些发红，但谁也没有注意到，她低声说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咝。
这首诗？
叶宁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绝美的身影来。
“你是说那个女子？可是她，不是我醉酒之中的幻觉吗？”
叶宁当然不可能忘记。
离开京城之前，自己醉酒成诗，写下《清平调词》，引发天地异象，将温泉变成了墨池。
那个让他心甘情愿写下这首诗的绝美身影，已经深深的烙印在他的心中。
似乎是梦，但又无比的真实。
“她不是幻觉，她真实存在，她是朕的妹妹。”
姬明月说道。
“妹妹，陛下什么时候多了个妹妹？”
叶宁不信，大周是没有公主的。
“确实是朕的妹妹，养在深宫之中无人知晓，只是为了担心她被谋害，若真是社稷倾覆，便会放她去民间，多少也能得个自由……”
姬明月现场编造，倒也合情合理，又说道。
“但那一日，朕的妹妹与叶大人一见……一见倾心！”
“自此之后，在深宫之中，日日期盼，希望叶大人平安归来。”
“若你当真战死，无疑是辜负了这一番深情厚谊，其中分寸，还请叶大人自己把握！”
最后说完，姬明月拍马离去。
再不走，她就绷不住了。
但是她这一番话，却是让叶宁陷入到了混乱之中。
“真的是陛下的妹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