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卑微到尘埃里的仙门
姬昊天冷不丁的一句话，让姬明月的身体陡然之间僵住。她有些不可思议。
“您看出来了？”
看似短暂的一句话，实则透露出的信息量却是巨大的。
当今大周天子，竟然是个女子！
甚至还怀了孕！
这个消息一旦传扬出去，必然是天下震动。
姬明月自己都还没有做好曝光的准备，然而今日，却是被姬昊天一语道破。
这让她本能的有些紧张。
女子的身份，是她的心病。
毕竟在这个世界的历史上，还从来没有女主天下的情况发生。
人们的常识，就是能当天子的必然是男人。
她一介女流，做了至高无上的天子，往大了说，这是得国不正啊！
女子怎能做天子？
虽然，姬明月自认为自己做的不错。
但是她毕竟是个女子。
她从小就习惯了掩盖身份，先帝临终之前还曾再三叮嘱，让她绝不可暴露身份。
多年的隐藏，已经让她形成了一种习惯，或者说是潜意识。
那就是自己的真实身份，绝对不能暴露！
哪怕叶宁曾经无意之间开导过她，让她好受了许多，但这一层阴影，仍然蒙在她的心头。
她不敢去赌，到底众人知道她的身份之后，会不会再掀起风波。
大周好不容易从混乱走向一统，绝对不能因为她的个人因素，而再次动荡。
所以时至今日，她还是打算掩盖自己的女子身份，并且一直持续下去。
却未曾想到，竟然被姬昊天给看破了。
这让她常年堆积在心中的不安，忐忑，以及……自卑！
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刹那之间，面色陡然变得苍白了起来。
“你为何紧张？”
姬昊天凝视着她，眼里闪过一一抹笑意。
“你是觉得，朕会不承认你的身份吗？”
姬明月面露茫然之色。
“难道不会吗？”
姬昊天哑然失笑，摇了摇头说道。
“痴儿，朕在你眼中，莫非是那种迂腐的老夫子吗？丝毫不懂变通？”
“在朕看来，能为天子者，只需要做到两件事情，那便已经称得上是圣明，上，对得起江山社稷，下，对得起黎民百姓！”
“能做到这两点，那么就无愧于心，至于是男子，还是女子，重要吗？在百姓的眼里，天子只是一个符号，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接触到天子，天子是男，是女，是老，是小，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没有意义的事情，他们所在乎的，从来都590是自己的生活，粮仓是否丰足，儿女是否出息，田亩是否茂盛？若天子能让他们生活过得更好，那他们，便会无条件的尊崇天子！”
姬昊，句句发自肺腑。
一般来说，这个世界上的人，很少会有这种感悟，尤其是皇族。
但姬昊天是不一样的。
他不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天选之人。
相反，他的出生并不好，于草莽之中摸爬滚打，在社会的底层见惯了世间百态，因为受不了这乱世压迫，想要还百姓一个世道清平，这才手提三尺剑，起兵创立基业。
所以说，姬昊天他不是一个远离社会底层的人，他的生活从来都不是空中楼阁，像是他这种一步步从底层走到至尊之位的人，最清楚百姓想要的是什么。
这样的人，往往不会循规蹈矩。
但越是这样的人，越是容易变得伟大。
姬昊天显然就是如此。
“这一番话，叶宁也曾经对我说过……”
姬明月喃喃说道。
听着姬昊天所言，她显然想到了叶宁。
那一夜，叶宁大醉，于华清池边上，就曾经跟她说过这么一番话。
如今，姬昊了一遍，这给她带来震动的同时，也让她变得振奋了起来。
叶宁不在乎天子是男是女。
皇祖也不在乎！
那么，我还害怕什么呢？
她的眼眸之中，陡然之间涌出了光彩。
“叶宁？看来你的夫君，确实非凡，不然也说不出这么一番话来。”
姬昊道。
“夫君？”
姬明月一怔，苦笑道。
“他还不是我的夫君，我们之间的关系，有点复杂。”
姬昊天有些茫然，旋即眉头紧皱。
“你都怀了他的孩子，怎么还没有确定关系？莫不是此人竟然是个抛妻弃子之人？”
若真是如此，他可就动怒了。
我姬昊天的后辈，大周的天子，怎么能受这种委屈？
“当然不是！”
姬明月哭笑不得，只好解释了起来。
她言简意赅，索性将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都说了一遍。
言语虽然精炼，但是传递出的信息却是巨大的。
姬昊天皱眉，他内心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原来大周的情况都已经危急到了这种程度吗？
仙门逼迫，六国割据，眼看着就要亡国了。
就连皇族血脉，都已经淡(bfdh)薄，不然也不至于让姬明月假冒男子，继承大统。
但无论心中怎么波动，他也没有开口打断姬明月。
只是他的面色却是越来越严峻。
因为他已经听到了姬明月登基之后的事情。
她登基之时，年纪还小，内忧外患，加上仙门逼迫的越来越紧，只能是伪装昏君，暗地里积蓄力量。
这说起来简单，可实际上却是如履薄冰。
姬昊天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外行，他很清楚，姬明月承担着多么巨大的压力。
“本该是我皇室公主，掌上明珠，一辈子无忧无虑，然而却被迫经历这些，实在是让朕心疼……仙门，好一个仙门啊，早知如此，朕当年就不该手软！”
姬昊天心头火起。
他带入到姬明月的故事之中，只觉得复兴大周的这个目标，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别说是姬明月了，就是换做是他，只怕是也要一筹莫展。
因为那个时候的大周，几乎已经没救了。
从无到有，创造一个新的国家，在姬昊天看来是简单的。
但是像是大周这种，已经千疮百孔，上上下下都烂透了的腐朽王朝，是最难复兴的。
若要复兴，其难度不亚于打碎了重建。
而这一切，都是该死的仙门带来的！
姬昊天有些悔恨。
当年若是自己心狠手辣一些，哪有仙门逞凶的可能？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终于听到了叶宁的名字。
就在这个名字出现的时候，故事才刚刚开始，姬明月的声音明显欢快了许多。
“叶宁最开始，只是区区一个玺官，那一日，六国以及仙门上殿，逼迫朕割让并州，另立晋王，满朝文武，缄默不言，朝堂上下，全部俯首，唯独叶宁，以卑微之身，率众而出，怒斥仙门……”
姬明月脸上，蒙上了一层光彩。
这是骄傲的光芒。
说到叶宁，比说她自己，更让她觉得骄傲。
但是她却没有注意到。
姬昊天眼里的惊讶之色愈发的浓郁。
他怀疑自己在听童话故事。
叶宁怒斥仙门，竟然能够不死？
不仅不死，他居然还举起了监察院的大旗！
在那种环境下，这种行为无异于自寻死路。
但他还是没有死！
他仍然继续着那不可思议的操作。
一直等到姬明月说到漳河大战，姬昊天实在是绷不住了。
“此子，当真不是圣人转世吗？”
叶宁凭什么不死啊？
他不难看出，叶宁的这些作为，看似热血，但实际上都是在刀尖上跳舞。
一次是运气，两次，三次，无数次，难道都是运气吗？
这得是什么样的运气啊？
他跟许多人一样，也开始怀疑叶宁是转世之身了，不过他怀疑的不是什么圣贤，普通的圣贤甚至没有这能耐，可能只有圣人转世，才有这种大气运吧。
“他是不是转世身，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一点，如果没有他，就没有大周，不是他，大周根本不可能延续下去，更遑论迈入不朽皇朝的行列，皇祖刚刚所言的命运选定之人，若无意外，应当就是叶宁了！”
姬明月还是那种想法，除了叶宁，没人配得上。
“听你所言，此子当真是了不得，朕当年在位之时，若是有这样的臣子，想必大周也不会有后来的沉痛，此子对大周的功劳，不亚于朕，此子对百姓，对天下的功劳，更甚于朕……好一个新政啊！好一个不朽皇朝！若朕能够自由，朕定然要走遍九州，亲眼看看，如今这世间变化！”
姬昊天听完，竟然生出了向往之心。
姬明月所描述的现在的九州，正是他所追求的世界。
没有想到，居然有朝一日，真的能够成为现实。
“皇祖有朝一日，一定能够重获自由的，我相信叶宁，他一定能够再次带来奇迹，阻挡黑暗入侵的！”
姬明月坚定的说道。
在确定了叶宁就是那个命运选中之人的时候，她便扫去了之前的担忧和疑虑。
姬昊天没有回应。
他虽然燃起了一些希望，但是希望却并不大。
是的，叶宁或许真的是命运选定之人。
可即便是有命运选定之人出现，那也不代表就一定能够抵挡黑暗入侵。
只是说，有一定的机会而已。
有可能，和百分百，完全是两个概念。
而且，最重要的是，姬昊天是亲眼目睹过黑暗世界的，他惊鸿一瞥，就给他留下了无法抹去的心理阴影。
这样的一个恐怖的世界，真的是人力能够抗衡的吗？
越是了解，越是无法乐观。
黑暗世界的恐怖，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不过这些话，他并没有说出来，而是在短暂的沉默之后，选择绕过了这个话题，说道。
“从你的描述，朕不难看出，叶宁此人，不拘泥礼法，思想天马行空，这样的人，是不会被凡俗的观念所影响的，你既然是女儿身，又有了他的孩子，那么就不必刻意隐瞒，朕觉得，他一定不会负你……当然，若是他真的敢负了你，朕即便是拼着这条老命，也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姬昊话之时，不怒而威。
自有一股帝王霸气。
姬明月点了点头，说道。
“朕会找个合适的机会，让他知道真相的。”
姬昊天同样点头，手指勾了勾。
“你靠近些。”
姬明月不解，但还是往前走去。
姬昊天看着她，眼眸之中陡然闪过一抹痛苦之色，下一刻，自他的眉心涌出一颗殷红的血珠。
这颗血珠刚一出现，就散发出沁人心脾的芬芳。
姬明月光是闻到了味道，立即就神清气爽。
“这是什么？”
直觉告诉她，这是了不得的宝贝。
“此乃朕的本源精血，朕这一生，也不过只凝聚出了九颗本源精血罢了，其中大半，都已经在这里消耗殆尽了，而这一枚本源精血之中，不仅仅有着磅礴的生命精气，更有朕此生所有的武道感悟，朕将这些东西，赠给你的皇子……”
他话音落下，本源精血陡然之间爆射而出，直接化作血雾，融入到了姬明月的身躯之中，然后又在她的体内凝聚了起来，最终，融入到了皇子身体之中。
轰！
就在此刻，外界陡然之间显化出惊人的异象。
只见天空震动，一**日，熊熊燃烧，热力喷薄，无穷无尽。
又见星空各半，一轮圆月，皎洁如磐，光明圣洁，令人神往。
日月当空。
煌煌烈日，代表武道。
幽幽明月，代表儒道。
文武相合，气运滔天！
见此一幕，修行界一处无名山谷的草庐之中，走出一个老者。
此老者不是他人，正是曾经给仙门算命的天机子。
他精通卜算之道，对天机变化，最为敏感，此刻露出惊色，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这是……有气运之子即将诞生！”
所谓气运之子，乃是天地之主角。
生来便携带大气运。
遇到危险而不死，反而能逢凶化吉。
天机子脸色惨白，手指疯狂掐算。
“怪哉怪哉，此界本是摇摇欲坠，永夜将至之结局，如今竟有气运之子诞生……灭世之局，怎会有气运之子，这两者难道不会冲突吗？”
他的心一下子就乱了。
心乱的何止是他。
还包括叶宁。
正在撸着狐狸的叶宁猛然抬起头，看着天地异变，眉头却是皱起。
“为何，我会有一种莫名的悸动？”
这种悸动，就好像是此番异象，与他息息相关一般。
回到封印之地。
姬明月惊呼。
“皇祖，您怎么了？”
可以看到，姬昊天送出本源精血之后，整个人变得更加沧桑，枯瘦。
就好像一阵风都能将他吹倒在地一般。
他疲惫的眸子之中，闪过一抹欣慰。
“无妨，朕……朕的情况你不必担忧，去吧，你且去做自己的事情吧，此间事已了，等黑暗世界完全来临之时，你我还会在见面。”
他不想多说，挥挥手，姬明月眼前便大雾弥漫。
她能够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推理此地。
“皇祖……”
姬明月眸子里含泪，她哪里还不知道，姬昊天给了她的孩子大造化，却大大亏损了自己的元气。
对于他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还有一事，朕要问问你，朕当年离去之后，李正风那个老东西去了何处？”
姬昊天沧桑的声音，若有若无的飘来。
李正风。
正是第一代监正。
也是姬昊天的好兄弟。
姬明月连忙回答。
“第一代监正，在您离开后一千年，也离开了大周，去寻找你的踪迹了，按照推测，他可能是去了域外……”
说到这，姬明月有些于心不忍。
初代监正，实在是有些可怜了。
他为了寻找姬昊天，离开了这个世界，他一定是以为姬昊天也早就离开了。
却不知道，姬昊天一直都在此界。
他这一去，注定是不会有任何收获。
如今，沧海桑田，时光荏苒，天知道他现在是否还在人世。
“唉……”
姬昊天看不到姬昊天的神色，只能依稀间听到一声叹息，但是却很遥远，显得很不真实。
眼前一晃。
她再次回到了人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