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陆弘文不说话，陆萧元也不怎么的，心里竟也有点不踏实。

    他总感觉这场婚事全家只有他一个人愿意，就连当事人陆弘文自己都不愿意。

    他不理解！

    “说起来，你与那莫家大小姐的事，为父也从未听到过风声。也不知是你们瞒得太紧实，还是为父近来事务繁忙，疏忽了对你的关心。但是弘文你记着，无论到了何时，你都是我陆家长子，为父这份家业将来都要交到你的手里，由你来继承。

    所以在这个家里，无论谁不好，为父也希望你能好，你的未来，为父是最慎重的。

    虽然这场婚事听起来仓促了些，但为父方才同你祖母说的话同样也是说给你听的。

    不管那陆辞秋平日里对这个家态度如何，我们都不得不承认，与她交好，对咱们陆家有好处。但你也知道，为父放不下姿态向她求和，那么这件事情就该由你去做。

    现如今那莫家大小姐想要嫁你为妻，为父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她跟陆辞秋之间的这层关系，你完全可以利用起来，哪怕陆辞秋不帮着你，只要她不与你为难，就是好事。”

    陆弘文想了想，冲着陆萧元施了一礼，“儿子谨记父亲教诲，定会依着父亲安排去做。但是父亲，儿子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一二。”

    陆萧元点点头，“你说。”

    “儿子想问，我母亲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陆萧元一下就皱了眉，“怎么问起这个了？”他语气中带了明显的不耐烦，但是再想想莫蓉冰这个事，还得指望这个儿子配合着他把人给娶进门来呢！于是赶紧调整自己的情绪，长叹一声，带着几分悲伤地道，“你母亲的事我之所以不愿再提，是因为一提起来就能想到从前那些日子。你也知道，我与你母亲感情甚好，甚至当年我本意是想娶她为妻的，无奈皇上赐婚……罢了，都是过去的事，不提了。眼下你又问起她的死因，我也不妨再与你说说。

    弘文，你母亲她……是被陆辞秋给毒死的。”

    陆弘文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他，目中情绪复杂，也说不上是愤怒还是怀疑。

    但过了一会儿，还是听到陆弘文问了一句：“真的是死在陆辞秋手里吗？当时儿子虽不在京中，可也知陆辞秋人在城外。她既在城外，又如何给母亲下毒？”

    陆萧元就说：“毒是在落云寺的时候就下了的，那晚六殿下也在，你妹妹倾城做了个局，可惜失了手，不但没害成陆辞秋，还把自己也给栽了进去。次日清晨你母亲就病了，回家之后就愈发的严重，治也治不过来。为父请了太医来看，太医说是中毒，但毒不可解，非得下毒之人拿解药来不可。我们错过了跟陆辞秋要解药的最佳时机，等到得出中毒结论时，她人已经在难民营里了。你也知道当时的情况，望京城里不出外不进，纵是为父，也没办法从城外拿到东西。所以只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母亲咽了气。

    弘文，这件事情你可以怨我，也确实是我的错。若早点跟陆辞秋要解药，也不至于到这般田地。是我将人性想得过于善良了，我想着她就是个未及笄的孩子，再怎样也不会下毒害家人至死。我若早知她是那般恶毒之人，定早早就将她押送大牢。”

    陆萧元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说着说着就又开始回忆他跟云华裳的感情，这让陆弘文没办法再问下去了。只好冲着陆萧元又揖手施礼，说道：“父亲节哀，您待母亲情深义重，母亲若泉下有知，也会瞑目的。也请父亲放心，儿子会听家里安排，迎娶莫大小姐，也定会好好读书，争取明年高中，为家族争光添誉。”

    陆萧元走了，临走之前拍了拍陆弘文的肩膀，整个人还沉浸在失去云华裳的悲痛之中。

    但是等到人走出明月堂，脚步就轻快了许多，精神气一下子又回来了。

    陆弘文看着这一幕，隐隐为他母亲不值。再想想那云婉儿，就觉得更不值。

    甚至从前他一直引以为傲的云家，通过这些日子的接触，也让他看到了与以往完全不同的另一面。以至于他最近总是在怀疑，从小到大生长的这座府邸，究竟哪一面是真，哪一面是假。他敬爱的父亲，他自豪的云家，是不是真的值得他去敬爱和自豪。

    陆萧元走远了，陆弘文还在明月堂里站着。思绪兜兜转转，又转回到莫蓉冰这件事情上。

    他实在不明白莫蓉冰为什么要嫁给自己，说实话他也并不想娶莫蓉冰，因为莫蓉冰跟陆辞秋的关系实在太好了，以至于这一切让他觉得就是一场阴谋。

    但是现在，父亲显然是想把这场阴谋给坐实了，他觉得这里面有事，至少父亲的表现让他知道，莫蓉冰嫁过来，一定是对他父亲有着巨大的好处。

    只是这个好处是什么呢？

    他混在其中又算什么？

    他是能在这场阴谋中捞到好处，还是直接把自己给折在里面了？

    他不想参与，但似乎又没办法摆脱。

    那天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莫蓉冰看上他的这个事，跟那天夜里到底有没有关系？

    稀里糊涂地走出明月堂，还没走几步呢，就看到正前方有两个人朝着这边走来。

    陆弘文心头一颤，因为走在前头那人正是陆辞秋，后面跟着的则是她的贴身丫鬟霜华。

    陆弘文没躲，就迎着陆辞秋站着。

    陆辞秋也没客气，大步奔着他走了过来，主动开口问了一句：“你究竟对蓉蓉做了什么？”

    陆弘文握了握拳，尽可能忍着不让自己过于失态，他说：“我也想问问你们，究竟想要对我做些什么？我好好一个人在家，突然那莫家大小姐就说要嫁给我，我倒想问问她看上我什么了？又是何时看上我的？二妹妹，你同她交好，能不能为我解个惑？”

    陆辞秋眯着眼睛看着陆弘文，想从陆弘文眼中看到哪怕一丁点的闪躲，她都可以把刀架到陆弘文的脖子上，逼着他说个实情。

    可惜没有闪躲，陆弘文一脸懵，眼中全是跟她一样的疑惑。

    她想要个答案，陆弘文也想要个答案，甚至对方似乎比她还要迫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