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七看着他,默不作声。
那男子看到陈七先是惊恐一下,随即蜷缩的更紧,将头偏过一边。
苏叶跟着陈七走进房间,同样看到这蜷缩的男子,惊讶的用手遮住小嘴。
随即小跑到男子的身边,想将他扶起,但是刚一触碰到他,他像是疯了一般赶紧往后缩缩。
陈七把苏叶拉到身后护起来,从一旁拉来个椅子坐于男子身前。
“你是什么人?”
那男子瞟一眼陈七,刚接触到陈七的目光,突然又把头偏了过去。
男子已经无处可躲,陈七将手伸过去,轻轻拉起他的衣领,发现脖子下方满满的淤痕,有的已经恢复结痂,有的却是鲜红还带着血印,像是鞭子抽的,也像是绳子勒的。
“你且如是说来,有何不公之事本旗为你做主。”陈七一脸真挚的说道。
男子没有理他,只是将头埋的更深。
“莫要怕,你大可出去看看,在这的那些人就在外面跪着,本旗在,有何事大胆说出来。”
男子听陈七说到屋内的众人在外跪着,眼睛顿时亮一下,微微抬起头想往外看看,但是不敢又赶紧缩回去。
“大胆说,没事的。”苏叶站在陈七身后,有些心疼的看着他说道。
苏叶的声音仿佛是有魔力,让他缓缓静下来,还看了陈七一眼。
“你是何人?”陈七又问一遍。
“这个戏班子的花旦。”男子声音尖细,像个女声一样,这样的声音唱旦角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你叫什么?”陈七见他说话了,语气更加缓和一下问道。
“程青衣。”男子看到苏叶冲他笑笑,声音更有些底气。
“程青衣?”苏叶重复一下说道,“真好听的名字。”
“那可是外面那群人欺负的你?”陈七往外指指问道。
程青衣点点头,但是好像感觉不妥赶紧摇摇头连说不是。
陈七轻轻叹口气,这男子应该不到二十,却被摧残成这样。
首先要将人心稳住,案子一事且往后放一放,虽然他看起来实在太像陈七见到的女鬼。
“莫要再怕,如果担心他们报复,我可将你带离这是非之地。”陈七如此安慰道。
谁知一句话像是触碰了他的某个点,一听说陈七要将他带出去,便猛地摇头,嘴里嘟囔着:“我不走,我不走。”
“为何?”苏叶疑问道,“他们这么欺负你,为什么还不走?”
“唱戏。”程青衣说出唱戏二字,眼睛里流露出从未有过的光彩。
如果说陈七与他对视第一眼看到他眼神中的是一片荒芜,那么说到唱戏的时候便是荒芜之中生长出一片绿色。
“你喜欢唱戏?”陈七见他眼睛里跳脱的光芒问道。
程青衣微微点点头,仿佛陈七将他带走以后便没有戏台予他一般,所以他宁愿留在这里受尽屈辱也只为能在饮江楼上有戏可唱。
陈七看透他的心思,安慰道:“可是想登台唱戏?”
程青衣重重的点点头。
“那就且随我出来。”陈七起身,也不管程青衣作何回应,便拉着苏叶走出房门。
在房门处搬着两个木椅,坐在门口。
一众戏班子都背对着陈七跪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陈七见闲来无事,掏出怀中布袋,弹起两颗蚕豆掉进嘴里。
苏叶在外面等了许久,发现内屋的程青衣依然没有动静,急道:“我去叫叫他吧。”
陈七将她拉住坐下,说道:“不用,他若不想出来,强求也没用。”
月亮早就挂在天上,天色已晚。
整个庭院内,十几个人跪向大门,陈七坐在他们身后吃着蚕豆,丝毫没有让他们起来的意思。
就这样半个时辰匆匆而过,也无人敢言语一句。
陈七觉得腻了,拿起绣春刀,敲敲离自己最近的一人肩膀,唤他一声。
“锦衣卫大人,有何吩咐?”这男子脸上还留有些染彩,看样子像是个丑角模样滑稽轻挑,转个身跪过来问道。
陈七往前倾倾,“问你,这程青衣是什么人?”
那丑角低着下头,声音粗狂些,深吸一口气说道:“不敢瞒锦衣卫大人,青衣是年前从人贩手中买来的,就打算做些打杂的小事。”
“那怎又唱上戏了?”
“是因为本来有个旦角的,只是。。。。。。只是一年前那旦角不幸落江,一时间找不到人补上,谁知道这傻子还有些天赋,还唱上了瘾。”丑角突然发现自己顺口喊他声傻子,闹的眼前二人明显不悦,头猛地低了下去。
“落江。”陈七喃喃道,“江头的女鬼唱戏声。”
陈七心中强烈的预感会有些联系,还没来得及细想,便听到身后传来些细微的声音。
程青衣缓步走出,脚尖踩地,步伐轻佻。
小心翼翼的看着身前跪着的众人,脸上有些惊讶,平日里在自己面前不可一世的人,怎么现如今都跪在地上,随即走到陈七的身边不言语。
“转过来。”陈七轻声道,声音不大,但在静谧的夜里清楚的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十几个人转向陈七跪着。
“你们可知施虐的罪名。”陈七攻心,先是吓唬一下众人,“我现就可给你们安个罪名,此番就让你们人头落地可信?”
十几个人心中大骇,疯狂的磕头嘴里求饶道:“锦衣卫大人饶命!锦衣卫大人饶命!”
陈七手举了一下示意他们停下问道,“且问你们些事,如实回答,不然当场斩了你们。”
苏叶又看出他故作凶狠,但是此次心中也有愤懑,跟着故作凶狠。
“昨日可是你们在饮江楼唱的戏?”
那豹儿哥抢着表现,跪直身体说道:“我说我说,锦衣卫大人,昨晚是我们在饮江楼唱的戏。”
“他可是昨晚被王员外骂的旦角?”陈七指指程青衣问道。
“这。。。。。。”豹儿哥一听提及王员外,碰碰旁边人的肩膀说道:“你说!”
旁边人突然被点,慌张一下说道:“回锦衣卫大人,是程青衣,这王员外戏听的多,耳朵里听不得错,眼里揉不得沙,所以大发雷霆一场,不过他的死和我们没有关系啊!都是那女鬼所为!”
他听陈七如此问,生怕王员外的怀疑上他们。
“有没有关系你说的不算。”陈七握住绣春刀站起身,往人群中走去边走边问:“你们昨日也是戌时收队回来歇息的?”
“正是。”痦子妇女抢话道。
“可有人证?”
“那茶楼的小二可以为证,戌时之后还托他送来饭菜,我们都在这。”
陈七在人群中转圈,晃着手中的绣春刀,突然指向程青衣问道:“你也在?”
程青衣愣神一下,然后摇摇头。
痦子妇女突然解释道:“锦衣卫大人,昨日他唱错了戏,理应受到惩罚,但是他也从未出去。”
陈七问向他:“昨夜你在何处?”
程青衣往一旁的柴房指指。
陈七目光凝重的走过去,打开柴房,闻到一股木霉的味道,但也有一股染彩的味道,仔细观察就发现柴房的草垛之上有个明显的人形,想来是程青衣躺着睡觉的地方。
“你昨夜可是睡在这里?”陈七问过去。
程青衣点点头。
陈七想到了什么,继续问道:“还是日日都睡在这里?”
程青衣回应道:“每天。”
苏叶怒上心头,着实为程青衣感到生气,双手一叉腰怒道:“你们真是过分!回去便要我爹将你们押入大牢!”
陈七转悠一圈,又回到椅子前坐下说道:“你们在人贩手中买卖人命,若是用于唱戏也该是你们的摇钱树,善待一些总没有错。”
“锦衣卫大人教训的是,教训的是。”众人皆磕头接受着。
“听你们说,一年前本来的旦角落江了,这才让程青衣顶替?” 陈七看看月亮,发现已经入夜。
“是的大人,那花旦叫梦之,喜爱在江边唱戏,可能是失足,落尽湍急的江水,尸骨无存了。”豹儿哥说道。
“梦之。。。。。。”陈七小声重复一声。
豹儿哥表情陡然惊恐,一巴掌拍在自己嘴巴上,仿佛说漏嘴什么。
“梦之,可是女流之辈?”陈七厉喝一声,“你可知女眷不可登台唱戏?”
一声厉喝吓到众人,谁都没想到豹儿哥能说漏嘴,花旦本来就是女性角色,且梦之也从不戏后示人,所以戏演多年除了这戏班子,外人只知这花旦技艺高超妩媚入骨,却不知花旦实为真女人。
“如此胆大妄为的事也做的出来,你们还真是胆大包天啊。”陈七平静一下淡淡道。
此时众人哑口无言,不知如何为自己辩解。
“这梦之生前,可是喜欢在江头唱戏?”陈七觉得女鬼的形象逐渐清晰,与这梦之也离不开干系。
“是的大人,听说最近江头又出现戏声,也有人见到红衣女鬼,定是梦之回来了。”见那痦子妇女已是哭腔呜咽道。
陈七揉揉脑袋,仿佛整日被女鬼女鬼的在耳边环绕,也是有些犯愁。
“那这梦之生前可是也跟你们住一起?为何日日去江边唱戏?”
“回大人,她早与断江村的教书先生喜结连理,就在江头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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