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桃林中。
桃花如雪,随轻柔的山风飞旋而下,飘落在孤立痴望的一道白衣倩影身上。
白恋星站立夫子墓碑前,望青山林道中消失的身影,她那可动人心魄的一双凤目中,已滚落滴滴晶莹的泪珠,湿润了柔光如玉的脸颊。
纷飞落,随风绝影,佳人望君回眸一顾。
而就在此时,一道沧桑的叹息声,突然从自己的身后传来!熟悉中,又似能让人心神惊颤!
“哎~人道‘铁石心中亦生孤,道尽世人断离苦’。却不知,痴儿岂是绝情夫?”
白恋星惊闻此充满沧桑的老者声音,是忽然惊诧在了原地!
随即,难以置信地转身呢喃:“大...大师兄?!”
当她转身回头之际,眼前那冰冷的墓碑之后的坟冢之上,已经青烟袅袅盘旋而起,幻化而出一道无比熟悉的慈祥老者幻影。
老者白发苍苍微微飘荡,身着一袭宽松的麻衣白色长衫,正一手背负,一手抚须而笑。
此残魂幻影正是五行宗君子剑,洛羽的老师钱接引!
只见夫子残魂幻影,已来到了面露震惊的白恋星身前,露出了祥和的微笑:“小师妹可好?”
白恋星连忙挽袖抹去眼角泪水,颇为激动地望着夫子,面带浅笑:“能再见师兄一面,小妹皆好。”
她知道,眼前的大师兄只是一缕残留于世的残魂幻影,但即便如此,也让她惊喜万分。就连本该伤感低落的心绪,都变得缓和了许多。
而夫子却依旧微笑着看着她。
他打量一番正梨花带雨之后的白恋星,笑道:“小师妹就这么让小羽去了?”
白恋星瞬间黯然:“...不让,恋星又能如何?”
见白恋星黯然神伤,夫子却摆手,轻摇大袖道:“当事者迷,旁观者清。小羽幼年早慧,心智不下于成人,能与其交心如亲者更是寥寥无几。虽然老朽不知他为何要内藏孤心,演笑于人前?但他若是真正接受了一个人,就不会再变。师妹聪慧,难道还看不出小羽为何如此决绝?”
“这...还请师兄为恋星解惑?”白恋星若有所思而问。
而夫子则一挥一袖,深掌拖住一片飘落的桃瓣,送至一脸疑惑的白恋星面前:“陶德执念已生,你若相随而去,岂不似这风中桃花一般,有凋零的危险?”
说着,夫子的残魂幻影便化入碑前一朵尚未绽放的桃花之中,淡淡道:“男儿知危当独行,今朝绝念留孤心...皆是痴儿啊~!”
随即夫子的沧桑之声,幽幽而落,回荡于桃林间。
“花开...魂灭,老朽想见见......!”
“师兄!?”望着眼前那一朵闪烁荧光的粉色桃骨朵儿,耳畔回响着大师兄的别言,白恋星已明白了...。
显然,洛羽是故意作出决绝之态,以此阻止她前往赵都。因为陶德无时无刻不想要用她的身魂,来换取灵儿的性命!也就是说,洛羽是担忧她,心中有她,才会...。
此刻白恋星已是面露柔光地望着那朵桃花,喜极而泣尽显感激与悦容。
可随即,她又陷入了担忧,呢喃着:“陶德深不可测,羽孤身前往多时,岂不....!”
想到这,她连忙祭出了传音飞剑,随即向着桃花村匆匆而去。
......
赵,国都——延平城。
延平城乃大赵一国之都,城墙高耸入云,方正成郭达百里。城内户以百万计,商贾云集,人海如潮,可谓盛世繁荣。
其北有北炎山为屏障,引漳河之水为护城河。东南两面,群山拱卫,唯有西面一马平川,可谓易守难攻之巍峨雄城。
其城四面共计有九门,望楼箭塔无数,玄旗招展巍峨盖八方,尽显赵鼎盛强国之势。而外城之内中心处,则有一内城,设五门,与那外城九门,合曰‘九五’。
九五者,跃阳气而升,通达天门,是为飞龙在天,至尊、至圣、代天御人间之天子也。
然而,此时的这天子‘龙城’上空已是阴云盖顶,其间攻城器械倚靠于残破的城墙之上,城外大地之上更是密布黑压压的一块块铁甲方阵!
消炎弥漫长空,这云蔽日,烈火灼烧于旷野与城楼之上,眼前一片猩红...。
无论是此刻的城墙之上,还是城外被填平的护城河畔,在那无主的刀枪剑戟的‘森林’中,皆密密麻麻散布着无数战死的军士。他们有做抱箭仰倒状,口溢鲜血;有的被长枪钉在冰冷的大地上,死不瞑目;有的全身被火油灼如黑炭,还在散发着刺鼻的焦糊味.....。
一时间,延平城内外静得可怕,犹如修罗地狱一般。
风沙吹,战鼓催。
咚咚咚....!
沉闷如雷的战鼓声再次响起!
杀!杀!杀!
城外虎狼之师,已闻鼓而进,喊杀如潮般奔袭向城内,直颤人心魂。
此时,九门洞开,玄甲大军正如狼群一般,握紧手中长枪嘶吼着冲向城内。偶有零星的抵抗,也被瞬间淹没在铁甲海洋中,被践踏成糜。
如今外城九门已破,内城五门近在眼前...。
虽然此次攻城的大军只有五万之数,但他们都是赵国北伐以来,经历无数战阵生死的精锐之士,各个以一当十,骁勇善战。
大都督兴国公陶德,乃是他们心中的不败军神,却受朝中奸佞迫害,蛊惑陛下欲时时加害陶公。故北军将士愤而领命,挥师南下,特助大都督清君侧,诛杀朝中奸佞之贼!
几日兵围都城,城内守军早已闻风丧胆,不曾想今日只猛攻一阵,便连破西面三门。大军是士气高昂,群情激愤,势要一举冲破内城五门,斩尽朝中庸碌奸臣。
此刻,延平城内的大街小巷中,正不断响起兵器的碰撞与厮杀惨叫声。
显然,外城内正在进行巷战游斗,还有零星的城卫在拼死抵抗。家家户户皆门窗紧闭,百姓更是躲在屋内抱作一团,瑟瑟发抖,生怕那些红了眼的乱军,冲入杀人抢掠,迫害妻女......。
可显然,他们的担忧是多余的。
因为无论是外城的城卫守军,还是陶德所统帅的北疆精锐,皆对百姓秋毫无犯,可谓军纪严明。
别看外面混乱不堪,却无一人破门滋扰。久而久之,不少胆大的百姓,竟偷偷地趴在窗口,开始观看两方搏命厮杀!
城内厮杀之声不绝,城外亦擂鼓震天。
延平城....已血染。
...
内城皇宫大殿之外。
赵皇懿如今已年过六旬,再也不复当年雄姿英发,鼎盛之年。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身披玄金宝甲,束发去鎏冕,手持天子剑,立于巍峨的大殿高台之上。
他双目深邃,正俯瞰硝烟弥漫,喊杀震天的内城外,显得古今无波,神态威严。
而其身后则立着许多神色慌张的文官朝臣,以及持剑瑟瑟发抖的一众皇子与小黄门。
在赵皇懿身前的八十一层御阶之上,两侧正密密麻麻地防卫着五百手持刀盾的皇宫禁卫军。
他们各个雄壮高大,身着重甲,沉默直视着前方。
不多时,便有一禁卫军校尉,疾驰向御阶之下,单膝跪地行礼大喝:“报陛下!叛军一个时辰未至已破西城三门,九门危矣!此刻叛军正与城卫军巷战于外城内,恐不可久持...望陛下暂避锋芒,末将定率禁卫军死战,保陛下移宫行猎天下。”
朝臣一听,是顿时劝谏,迁都、行猎云云。
赵懿凝眉不悦,是双手按剑,怒斥四方:“叛军不过五万,内城五门尚在,朕有禁卫御林军五千可以一当百,何惧陶贼?况乎泽州近在咫尺,朕十万勤王大军瞬息可达,届时里外夹击,一战可破逆贼!朕乃天命之主,焉有不战而退之理?”
众人一听,是心中叫苦不迭。
暗道,禁卫御林军何时能以一当百了?五千众就算借助内城墙防守,又能挡陶德的北疆虎狼之师几时?那可是久经战阵,在死人堆中一刀一枪锤炼出来的百战精锐啊!人家才是以一当百好吧?
别看眼前这些禁卫军各个身高马大,那都是花架子,又何时上过战场,见过生死啊?不说陛下您自诩‘神武盖世’,只单那陶德可是百战百胜的军神啊!听着都叫人双腿直打颤。
再说,勤王旨意几日前一发出,东州便全境投贼,苍州就不用说了,中州更是大半被叛军一路席卷攻占。而泽州近在咫尺,只一和关相隔,却直至今日,才传来消息,兵进都城五十里外。这明显是惧怕陶德武威,有意拖延战机,看风向嘛。
就算十万勤王大军真到了城外,这些久疏战阵的弱旅,又岂能是北军虎狼的敌手?
左侧落后半步的长公主赵瑛诺,则望城外硝烟。其浓妆艳抹的面庞上,眼中正闪烁阴毒与不屑道:“父皇无虑,儿臣随国师修道十余年,定可保父皇江山无恙。再说,今日乃师尊出关之日,待师尊一到,定叫叛贼灰飞烟灭。”
虽然春秋已过十余载,但赵瑛诺依旧卓姿艳丽,不仅如此,她还在广龙子的‘照顾’下,更加风韵妖娆,迈入了修士之列。
只是其所修是何道?却有些耐人寻味了...。
赵皇懿一听,顿时眼中精光一闪。一时间,他倒是忘却了他大赵,还有国师光龙子可护国。
而身后总管太监王继恩却手持拂尘,老态龙钟地凑近悄声提醒道:“陛下命系于天,自不惧那叛贼。国师仙术通玄,自可挥手平叛。可国师若未及时赶到?那陶贼五万大军,可是久经战阵的北疆精锐中的精锐,不可不防万一啊...”
赵懿微微点头,在思虑片刻后,他竟微不可查地叹口气,随即威严沉喝道:“太子丹何在?”
一长得与赵皇有几分相似的文弱中年华贵男子,连忙紧张地跪在了赵王一侧,拜道:“儿臣,赵丹,拜见父皇。”
赵懿瞥了眼这若不经风的太子丹,眼中闪烁一丝失望,挥手道:“你领一千禁卫,领太子府臣,带着皇儿们突围,去泽州吧。”
太子丹闻之,心中大喜!
可不过片刻,他连忙故作震惊之色,随即叩拜暗暗掐着大腿,嚎啕大哭道:“不~!父皇,儿臣不走!儿臣要与父王一起平叛杀贼...。”
“太子太傅、少保何在?”不等太子丹表演完,赵懿便喝问声起。
“微臣在!”一老迈的文臣和一中年刚正不阿之臣,连忙上前拜倒在地。
赵懿头也不回的命令道:“速速护太子与诸皇子离开。”
“臣遵旨。”二人三拜而起,在看了看赵皇的孤寂背影之后,他们怆然声道:“陛下保重。”
说着,二人便毫无犹豫地转身,与一众太子府臣架起挣扎叫喊的太子等人就走。
与此同时,赵皇懿正望内城五门之外,那些沉默列甲,整齐划一的大军。感受着无形威压阵阵,似正袭面而来。
他知道内城外虽然还有零星的战斗,但此刻的五门外已经陈兵万余,想来外城离彻底失守也不远了。
远远眺望那簇拥在大军中的纵马身影,他神色复杂的喃喃着:“你...终究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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