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热的大漠戈壁之中。
堪堪从惊醒的洛羽见眼前这丑小子竟然要给自己喝尿,且闻这股浓重的腥臊味,估计还是严重上火的那种...自己又岂能屈从?
“喝你大爷!”说完,他已紧紧闭口,不断挣扎扭头。
那捆绑在断木上的身体,已如长虫般扭曲抗争,却徒劳无益。
自己如今内有积伤,五行洞天虽可勾连感应,却不知为何?竟然无法调取丝毫灵力!此刻自己已如凡人一般,加之又被牢牢捆缚在断木上,又如何能反抗?
那粗汉正坐在独角牛兽背上,笑着拍了下坐下的温顺牛兽,回头道:“嘿~老子的琼浆就甭想了,还是先尝尝这牲口的玉液吧。”
洛羽挣扎中仰头一望那正拉拽着自己的独角牛兽,顿时双目圆睁欲裂,挣扎得更是疯狂。
显然,这些家伙是要拿那牛兽的尿来给他喝啊,简直惨无人道!
还别说,虽然此刻的洛羽被五花大绑在这断木上,但肩头以上却可活动。
他见那刺鼻之气浓烈的竹筒即将逼近,自己额头又被按得死紧。
心急之下,他忽然灵光乍现!
竟然放弃了抵抗,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是琼浆玉液,早说嘛!别按了,按着我也不方便喝啊?”
一听此言,那炼气少年顿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侬早这个样子,不就好了哇。”
说着,他已松开了手掌,握着竹筒而下。
可就在这时,洛羽已瞬间昂头顶起,大喝道:“我喝你大爷!”
砰~
那握在貌丑少年手中的竹筒,竟被其一记头锤猛然斜里顶开!
竹筒上扬之际,黄色的液体飞溅于侧方上空!
哗啦~!
炼气少年顿感浑身湿漉漉、温温热...且腥臊之气浓郁刺鼻。
他猛然间大怒嘶吼,几近咆哮,怒指着一脸嫌弃躲避的洛羽:“不识好歹的小赤佬,竟敢拿尿泼老子!侬要死了哇!”
说着,他便伸出了湿漉漉的恐怖双手,怒吼着扑来!
而就在洛羽大惊失色之际,忽然!
踏哒...!
东侧后方远处,竟传来了铁蹄的奔驰之声,随即似有混乱呼喝声隐隐传来!
众人定睛一看,已是大惊失色!
“夜游卫!”
而洛羽则仰头极目远眺,果然见数十名正跨坐黑色豺豹类的坐骑,围住了一座沙丘巨骨中的两位熟悉的身影!
这二人不是珈男圣女和游盈盈,又是何人?
见此,他大声疾呼二女:“我在这...救...!”
与此同时,那炼气少年已伸出了湿漉漉的手掌,捂住了洛羽的嘴巴,怒喝道:“闭嘴!狗奴果然与邪卫一伙,还想求救嘛?”
可炼气少年的动作显然为时已晚,此刻的夜游卫早已发现了他们。
正有十名夜游卫跨坐黑骑,向着他们奔驰冲杀而来!
如此在众明侠眼中看来,显然这些夜游卫是要来抢回这俊俏狗奴的。
见此,那跨坐在独角牛兽脊背上的粗汉,已一跃而下,挡在了众人之前,竟亮出了一把凡阶巨刃,对着那炼气少年喝令道:“看来这狗奴身份不一般,速带他去泉山岭交给洞主处置!”
说罢,他已带着其余六人,向着夜游卫冲去。
听到这儿,苏醒不久的洛羽这才反应过来,这抓住他、还逼他喝尿的一伙人,看样子并非什么歹人,反倒貌似与那夜游卫不对付!
见此,他强忍着腥臊味熏鼻的恶臭,对着身旁炼气少年大呼解释:“少侠!我是神赐...神赐大陆来的,我是天机...”
而炼气少年,则怒目而视:“一会儿喝水、一会儿喝酒,都到节骨眼了还想吃田鸡?狗奴!”
说罢,他怒踹了某人一脚,是毫不犹豫地飞身跨坐在了独角牛兽背上,大手怒拍牛兽:“走~!”
昂嗡~
独角牛兽吃痛,瞬间一改慵懒缓慢,竟如发了疯一般,向着远处狂奔而去。
身后那拖拽的断木是左右剧烈摇晃如游蛇,不时颠簸飞起,亦或仰面朝下...。
“我...我真是...噗~”洛羽被捆绑在上,一会儿飞腾而起,吃尽了滚滚沙尘;一会儿又囧脸摩擦着滚烫的沙地,苦不堪言。
...
与此同时,巨兽白骨堆中。
珈男和游盈盈正被数十名夜游卫团团围困。
听着外围厮杀声正在慢慢变得微弱,珈男扫视四周虎视眈眈的众夜游卫,拉住了手持钉刺剑准备拼杀的游盈盈。
因为她深深的知道,眼前的铁面夜游卫大多具备修为,且当中那位双子邪修已跨黑骑而出。
来人脸色暗沉,额心中央有一漆黑的烈阳轮印。
他身披黑色衣袍,胸前与肩头印有暗红色的血轮绣纹,且煞气升腾,正在酷热之气下不断蒸发。
似乎对这酷热之气颇为厌恶,他蹙鹰眉看向了珈男,单手按胸,微微欠身一礼后,便指向不远处还在垂死挣扎的人族粗汉明侠道:“圣女,您不该与那些卑贱如蝼蚁一般的明侠为伍,更不该悖离圣主的意志、信奉异端伽南!”
珈男自知此刻自己和游盈盈根本就无法抵抗,遂问道:“你如何笃定,我就是你们口中的圣女?又欲将如何?”
那双子邪修沉色道:“数日前,圣主已从千山域海传来圣命,告之珈男圣女将归。”
说着,他那薄长的嘴角翘起:“在下初入双子境时,曾于圣殿之中,有缘得见我主之精血之圣。今鉴阁下血脉之纯绝无差错,故料定尊驾便是我族流落神赐大陆的圣女。”
珈男没有想到,在对方口中的圣殿之中,竟然还藏有一滴墨灵邪主的精血!
但此刻的她,依旧不愿接受自己就是墨灵圣主的血脉子孙。
而双子邪修则毋庸置疑地请道:“还请圣女随在下归还圣殿,受圣血池洗礼。届时,诸尊与我族万众,定会奉圣女法旨所向,灭伽南、诛逆侠,而后踏灭神赐大陆,迎我主圣驾!”
说罢,他已挥手,左右便有数名夜游卫冲出,显然是要用强。
游盈盈顿时横剑挡在了珈男的身前,断喝戒备:“邪魔之辈,竟妄自称圣?谁敢近前,定血溅五步!”
几近蔑视地望了眼已灵气枯竭,却还在顽抗的这人族女子,那双子邪修身形未动,却已是一道残影煞气藕断丝连般破体而出。
砰!
那残影如同鬼魅一般,竟瞬间轰掌重重地扫击在了游盈盈的面颊上,将其横击抽飞而起。
可还不等其飞出半丈,便被那残影后发先至,一把扼住了咽喉,锁死在了半空。
当啷~
钉刺剑坠地,半空中的游盈盈已是面露痛苦,面目涨红欲裂!
那残影几乎与双子邪修异口同声,一个洪亮震耳、一个阴寒刺心,桀笑低吟:“一介卑贱的人族彘肉,也敢在本修面前龇牙犬吠...?”
说着,他那残影伸出的魔爪,已是煞气紧紧缠绕向游盈盈的周身,开始吞噬其体内血气!
“住手!”
珈男圣女伸手喝止,随即叹息道:“放了她,珈男随你们去便是。”
那邪修首领一听,顿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随即残影丝连没入其体内,摔倒在地的游盈盈喘息地看向了珈男,苦劝道:“圣女不可,你若前往,恐怕再难清明。”
珈男则将她扶起,微笑叮咛轻语:“师祖伽南尊者入神罚大陆前曾有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一直以来,珈男都在压制心中那莫名的不安,却不知缘起何方?身若墨灵血、心...亦可伽南愿。珈男当效法祖师,入地狱,往魔窟,或可渡此梦魇不定之心。”
说着,她站扶着游盈盈缓缓转身,看向了那拭目以待的首领,说道:“放她自去,珈男愿随你去往圣殿。”
“可以。”那双子邪修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随即挥手示意左右。
霎那间,夜游卫便让开了一条通道。
珈男拉住了不忍离去,含泪摇头的游盈盈手掌,将钉刺剑放在其手中,嘱咐道:“一定要救出他...。”
游盈盈点头,最终依依不舍地离去。
望着走过七具明卫死尸,已渐渐远去的身影。
见圣女迟迟不动,首领轻笑一声:“圣女莫要怀疑,区区一卑贱的人族女子,在下不屑费力追杀。”
说罢,他已伸手请向身旁空出的无主黑骑道:“圣女,请。”
一霎,珈男恢复了冷艳之气,无声地坐上了黑骑,随夜游卫绝尘而去。
...
神赐大陆,瀛州。
轰鸣的怒海狂涛拍击礁石声,正在不断响起。
在这一高临沧海的巨大礁石上,正有一位身披蓑衣,长发高高竖起的孤寂身影,立在石上。
他面容冷酷,棱角分明,额上正扎着一方灰白染血的绷带,发丝凌乱垂下,布带正随海风与长发飘荡于身后,似离乱而心愁。
那按住黑刀的手,已紧了又紧,松了又松,显得他心绪不宁,左右不定。
此人正是在那青云之战时,被玉障重创命门险些丧命的黑刀木闫邪!
如今的他虽然已经苏醒,且能行动自如,但仍旧十分虚弱,脸色惨白。
不多时,身后响起了熟悉却又让他感觉颇为陌生的脚步声。
待来人止步在了自己身后丈外时,木闫邪痴望那沧海星辰,声音萧瑟而困惑:“师尊,为什么?为什么...?”
来人正是秋水宗的当代宗主,木闫邪的师尊,秋水煌。
此刻的他再也没有往昔的笑容,正望着眼前的落寞背影,语气平淡道:“因为秋水宗...。”
不等秋水煌说完,木闫邪已悲伤地望那正怒潮拍崖壁的脚下,自嘲喃喃:“秋水宗?是啊~所以师尊可以不顾一切,是吗?”
秋水煌沉默,木闫邪接着道:“师尊大可明言告之弟子,弟子亦可万死不辞,毕竟邪儿的命,本就是您给的...。”
“邪儿...”秋水煌欲言又止。
木闫邪则自嘲悲笑:“师尊一定想说,弟子向来自行其是,不受管控,会坏了师尊的大事,对吗?”
秋水煌点头:“你能明白便好,为师...。”
可就在此时!
锵~!
黑道猛然出鞘,剑锋已直指在了神色依旧未有丝毫变化的秋水煌身前。
木闫邪握剑,凝眉咬牙,喝问道:“那寒千呢?您难道想说...不知?”
“邪儿~!”秋水煌已隐隐含怒,低问道:“你敢用为师赐予的黑刀,剑指为师?”
木闫邪手中黑刀正在剧烈颤抖,他气虚之下,难掩体内气虚胸闷,咳嗽道:“咳~人说谎言,剑说真相,这是当初师尊告诉弟子的!...若师尊与那邪魔为伍,弟子身为青云......”
不等其说完,秋水煌已逼近,心口直抵在剑锋处,喝斥道:“好一句剑说真相,利刃戮鉴人心!但为师行事,需要...向你解释吗?若你真这么认为,大可一剑刺下,看看为师之心到底是黑还是白,刺!...为你心中那认定的剑道,为黑白是非,刺啊!”
“不...不!”木闫邪眼中含泪,神色不定地不断惊退,他竟反被秋水煌给逼至悬崖边缘。
秋水煌依旧不依不饶,沉吟道:“你身后便是悬崖怒海,已无路可退。要么击杀为师,证你心中所疑;要么自戕谢罪,洗为师之冤!动手!”
木闫邪惊惶后退,半步虚踏,脚下碎石已纷纷滚落崖下,如自己那悲心落入激流之中。
最终在一声嘶吼声中,他双膝轰然跪地,竟一手握剑柄逆转剑锋,一手血握锋刃,直指自己心腹力刺而下!
可就在这时,眼前大袖残影划过,一股罡风袭面,瞬间便将他击倒在地!
当~!
黑刀更是斜插在了身旁的礁石岩壁中,金鸣颤动不息。
秋水煌俯视着悲苦颓然在地的木闫邪,他怒喝道:“废物!”
说着,他只一伸手,那黑刀便归入其掌中。
他剑指木闫邪的眼前,低吟道:“秋水男儿岂能向人低头?抬起头来!”
木闫邪随之仰面朝剑锋,满面皆是自嘲与悲伤。
秋水煌则剑指自己这最得意的弟子,恨铁不成钢的训斥道:“你给为师记住!如果有人像今日一样污蔑你,或至绝境!你无需刨开胸膛,以证赤心。而是要利刃挖出对方的双眼,再给我咽下去,到肚子里,去看个清楚!”
说罢,秋水煌已甩剑刺入其身前的礁石中,愤然离去。
只留下,一独自望剑悲鸣惊颤的孤寂身影,无力地跌坐在东阳初升的海天一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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