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 宋清河听罢,脸一红,虽然羞涩,倒也还算镇定自若。
他缓缓放下筷子道:“二叔,要不,您来选个时间吧,我爸妈一直都没什么意见的。”
简安心里早已盘算好要跟二叔回去,如今见宋清河这副默认的样子,生怕此时一旦定下这件事,短期内她就再也不能出a市了,于是急忙打岔道:
“叔,现在正讨论林立的事呢,您别想那么多!我最近梦到于斯谭在纽约的住处了,我想去看看。”
二叔看了一眼宋清河,惊诧地对简安道:&nbp;“林立四处打探斯谭的事情,是为了月光石,怎么你也对斯谭的事这么上心?这对病情恢复多不好啊!”
没等简安回答,宋清河就先一步答道:&nbp;“安安在梦境里接受了很多暗示,也许是斯谭确实还活着,以这种特殊的方式对她进行暗示,也有可能……是嗜睡症的原因。”
二叔听罢,实在不愿相信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会以这种方式再次接触自己的侄女,因此,强行接受了宋清河说的第二种可能。
“清河,事不宜迟,你在心理治疗领域是一把好手,尽快把她治好,以免影响她以后的正常生活。”
宋清河自然知道二叔的心思,点头应下,垂下眼睛继续喝粥。
对于这种似是而非的梦境,扰人心神,他自然有很多对症的治疗方案可以用在简安身上。
只不过,一方面,简安自己不愿意接受治疗,她总是心存希望,想帮安娜找到于斯谭,哪怕有一丝可能,她也愿意找下去。
另一方面,是出自宋清河自己的顾虑:上次对简安做催眠,安娜的本体并不愿意再将简安释放出来,而宋清河,以一种强迫治疗的方式强行唤醒了简安。
如果再次进行催眠,他很难面对安娜的理解或质问,一旦简安无法醒过来,他更会懊悔终生。
早餐的时间慢慢沦入一片寂静,坐在桌前的三个人各怀心思,嘴巴里虽然嚼着东西,但食之无味,心猿意马。
五分钟后,何叔再次推门进来。
二叔冲何叔轻一点头,取了外套就走了。尽管外面天气炎热,二叔还是习惯性地穿长袖衬衣,穿长裤,将炽烈的阳光遮挡在纤维材料外面。
简安等何叔彻底关好门,心里下定决心,想跟宋清河好好讨论自己以后要跟二叔回纽约的事。
宋清河明知道她想说什么,然而,手中的筷子并未停下,认认真真地吃完每一口早餐。
“老宋,你是不是跟我二叔提前说了,不想让我回去?”
“还用我提前说吗?刚刚叔的态度,你也看到了,治病要紧。”
“这病在哪里都能治,你不知道,我一直都梦到于斯谭在找我,他对我说很多很多的话,还有很多他跟安娜的过往,我只是想去他以前住的地方看看。”
宋清河听到这些,认真思考了片刻。
他从业多年,对病人内心光怪陆离的世界一向是尊重的,但也只限于尊重而已,而他自己,也确实经历过怪力乱神的事件。
偏偏到了简安这里,他有所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彻底敲醒她。
“安安,你知道当时安娜拼命潜入那片海域,发现了什么吗?”
“不知道,她从没告诉过我,你们当时有什么发现?”
“没有任何发现。一架坠毁的飞机,一片茫茫海域。在海底,几乎每隔几分钟就是一片全新的世界,你想有什么发现?安娜,她一个学了半年潜水的人,跟随林立那家业余潜水队潜入那么深、那么广阔的海域,差点丢了性命,你想要什么样的发现呢?”
“我……难道真的就没有任何线索吗?飞机上那么多的乘客,就没有人找到关于他们的任何线索吗?”
简安思索着那天在地下室无意中翻找到的、摊在地上的那一大堆材料和地图上星星点点的红斑,突然悲哀地意识到:宋清河作为于斯谭从小到大的挚友,在于斯谭出事之后,一定陪安娜一起做过很多努力,甚至,他也许比安娜做的更细致,更用心。
想到这儿,简安下意识地握住宋清河的手,试图安抚他。
宋清河继续道:“你什么时候才能相信,于斯潭已经不在了呢?也许是安娜给你的暗示,你一直在找于斯谭的消息,你还偷偷跑去找森西,哪怕冒着被林佳妮撕碎的风险。”
简安内心一阵歉意,低下头一声不吭。
宋清河抽出自己的手,反过来按在简安手上,道:
“你知不知道,也许安娜当初失忆,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对比那些至今等待一个无望消息的遇难者家属,她和你都已经很幸运。”
幸运?
简安是幸运的,但安娜绝不是。
“安娜跟于斯谭认识了十年,恋爱了十年,刚刚订婚他就出事了,安娜最大的愿望就是找到于斯谭,而我竟然连于斯谭在纽约的住处都找不到,内心无时无刻不在受着良心的煎熬,现在,你说我和安娜很幸运?”
简安抽回手指按在胸口上,感受到胸腔里喷薄的心跳正噗噗扭动,此时,像抽筋一样翻痛。
她不敢相信,宋清河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就好像“于斯潭”这个名字只是某个空洞乏味的官方统计数字里普普通通的一个,就好像他已经忘记了,他曾经在报纸上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写下于斯潭这三个大字,还有末尾大大的问号。
在这之前,关于于斯谭的一些事情,只是宋清河在医院拗不过简安时,平静透露、粗略概括出的一点故事。
只是没想到,简安虽不是安娜,却强烈地感觉到这些事原来早在自己心里扎了根,长了刺,只是悉心等待某个时机,竖起浑身的刺来向宋清河示威。
简安胸前的手有点颤抖,她知道,心脏再这样跳下去,自己恐怕会休克,于是踉踉跄跄地拉着扶手上楼找到速效救心丸,立刻含在舌下。
她得尽快去找二叔了。
宋清河见她这个样子,彻底慌了神,惊惶地蠕动发白的嘴唇说不出话,直到看着简安走出大门。
简安带上门的那一刻,全然不顾宋清河在身后气急败坏地喊道
“我跟你也认识了十年啊!”
不管是安娜还是简安,宋清河大概一直都没想过彻底区分开,这中间隔着的,左不过一个于斯谭而已。
二叔的生意谈的顺利,人也容光焕发,一上午的时间,一场商务会谈再加上一场招标,他仍未露出丝毫的倦意。
午饭吃的很简单,是何叔从外面带回来的两份面条。
简安歪在二叔怀里,孱孱弱弱的,心脏一时还没有缓过来。
“安安,要不,你在这儿睡一觉,等我忙完,我带你回去。”
“不了,老宋开的药挺好,我吃完之后能撑到晚上再睡。”
简安手指按在太阳穴上揉了一阵,勉强支起身来。
“叔,你们上午谈的怎么样?”
不待二叔回答,何叔先面露喜色了,他在上次的绑架案中牺牲不小,因此对林立这件事格外关注。
他忍不住向简安通知一条好消息:由于俱乐部的负面影响难以抹去,林立连夜关停了全国的连锁门店,不得不逃回美国去了。
“好啊,敢回我的老巢!”二叔笑着逗趣道。
“额,二叔,老巢这个词不合适,应该是,回您的主场。”
“对,敢回我简家的生意主场,我得让这小子看看,简家大大小小涉及的二十多个行业,到底会不会给他留活头,但凡他有一丝想东山再起的心,我也第一时间掐了他。”
说罢,二叔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道:
“你最近有没有新的线索?交给我,林立想找的这块石头,我必须要先一步找到,彻底毁了它,让那帮人以后再也不能找简家的麻烦。”
简安从包里拿出一本厚厚的笔记,递给二叔。
“这里面记录的都是我在梦境里见过的画面,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话,都在这上头了。”
二叔接过来翻了几页,何叔也不禁好奇地凑了上去。
“为什么最新的线索是在巴黎?根据我的了解,斯谭这小子从小是在美国长大的,跟你订婚那一年,才听他家里人的话,临时要去巴黎学两年建筑,他会把这块石头藏在巴黎?”
简安摇摇头,表示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
二叔想了一会儿,突然哈哈一笑,拍桌子道:
“如果真是这样,那林立那帮人岂不是找断了脑袋都想不到,他们跟乌鸦飞渡一样,在a市和美国之间来回穿梭,结果,斯谭当初把石头带到了巴黎!”
这还真是一个笑话。
简安趁机再次试探道:“二叔,我还是想跟你回去。先去于斯谭在纽约的住处看看,再去一趟他在巴黎读书时住的宿舍。等这两处地方看完了,我绝对回来守着简家老宅,一辈子都不再出a市了!”
二叔听罢,皱着眉头表示怀疑,不禁扭过头对何叔道:“她能这么轻易跟我发誓?真是跟安娜一模一样,我不信!”
简安心里倍感委屈,出家门前,刚刚跟老宋闹了一场不欢而散,结果到了二叔这里,还是没个下文。
二叔根本不听简安解释,一边摆手一边对何叔道:“老何,从现在开始,除了基本的吃穿之外,把她所有的经济来源都切了,防止她乱跑。”
简安听了,咬住嘴唇小声嘟囔道:“叔,您是我亲叔吗?我本来也没什么经济来源……”
“你好不容易从林家那闺女的手里逃出来,现在她哥林立回了纽约,你再跟着我回去,岂不是自己往火坑里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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