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河看了一眼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得体的格莉,对曾琦道“给她拿一套干净的病号服,床位安排在第27床。”
曾琦正低头填写着病人的入院资料,猛然一听宋清河要将格莉安排在第27床,手里的笔瞬间顿住了。
“宋主任,您确定是27床?那可都是中重度以上躁狂的病人啊……”
宋清河冲曾琦略一点头,不愿意再重复一遍刚刚的话。
格莉虽然没听太懂两个人到底在商量着什么,但大致也有了一丝防范的意识,她上前几步拉住曾琦的衣袖,丝毫不顾曾琦退后兼闪躲的自保动作。
“护士,求您一定要给我一套特别、特别干净的衣服,还有一张特别、特别干净的床!”
曾琦一听这扎嘴的普通话,只以为格莉是以往跟宋清河一样从小养在国外的人,便安抚道
“放心吧,27床,我们科室的病号服是普华医院出了名的样式好看、质地柔和,保管比你的睡衣还舒服呢!”
格莉此时也已经将曾琦当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拉住她的袖子一刻都不敢松开,抖抖索索地跟着曾琦穿过长长的走廊,然后去病房里头换衣服去了。
在她的意识当中,尽管宋清河才算是真正意义上救自己命的人,但曾琦跟自己一样同为女性,且能直接给自己提供衣食和床铺,这种供给基本生活的人,对自己目前的生活是最有意义和价值的。
宋清河看格莉并不排斥这里的环境,便放心地回到了地下车库。
“怎么样?她有异常吗?”曦文双手握住安全带,不安地询问宋清河。
“没事儿,不管是体内有标本的人,还是精神异常的病人,从本质上讲都是跟社会脱节的人,放在一起,挺合适的。”
曦文这才放下心来,转念一想,宋清河这话貌似有一些影射的意味啊。
她眼珠儿一转,歪着脑袋对宋清河笑道“好险啊,好险,如果我没有被格莉扔进焚化池里,现在跟着宋主任回国,岂不是也要住进宋主任科室宽宽敞敞的病房了?”
宋清河认真开着车,几根手指在方向盘上“哒哒”敲了几下。
他明知道曦文是在逗她,仍然暗侧侧地回复她道
“那要看你带回来的是哪一个标本喽!如果真就是携带着这么厉害的标本回来,我可不能将你直接放进科室里,而是要建造一个新的疗养院,里面就住着你一个病人……”
曦文一听,神情都惊呆了,真没想到老宋这个家伙现在居然有了随时随地说情话的本事。
她不可置信地抚摸着宋清河的胳膊,顺便将脑袋枕在他胳膊上。
“老宋,你可真是太感人了……”
“我还没说完呢,你怎么不问问,以我现在的财力,怎么够建造一整个疗养院?到时候啊,我先负债,然后在疗养院的门口挂好牌子,想好广告词,专门供小朋友们过来参观,我会详细地跟他们解释,面前这个怪阿姨到底有多大的力气……”
曦文听到这么一个颇不浪漫的转折,忍不住在宋清河胳膊上掐了一把。
“老宋,你敢这么调侃我,等你进了我简家的老宅,看你怎么被我照顾成吉祥物。每天让你吃了睡,睡了吃,大晚上回来再加一顿宵夜,等你胖到两百多斤的时候,就来陪我这个怪阿姨,一起让小朋友们参观好了!”
宋清河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咧开嘴笑得非常大声,一口洁白的牙齿整整齐齐地闪在明亮的街灯下面。
曦文以前还没怎么留意过,宋清河的牙齿十分健康、洁净,大概是他平时很少像现在这样张口大笑,一个颇为温和、内敛的人偶尔开怀大笑一次,笑容十分阳光,倒是让人特别的惊喜。
曦文想了一会儿,遂重新挽住宋清河的胳膊小声道“我改主意了,以后谁都不许来参观,连小朋友都不行!”
宋清河腾出一只大手揉揉曦文的脑袋,笑而不语。
车子稳稳地停在路边等着红绿灯。
曦文昏昏沉沉地靠在座位上,随时都要睡过去。
宋清河突然扳过她的脸,凑近,小声说道
“何曦文,我想要一个小朋友了,你明白吗?”
曦文迷迷糊糊地点点头,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等她突然清醒,并且意识到宋清河话里的意思是,绿灯已经亮起来了。
宋清河恋恋不舍地回过头去,刚想启动车子,被曦文伸手制止。
曦文解掉安全带扳过宋清河的脸,嘴唇毫不犹豫地贴附到宋清河的嘴唇上。
宋清河愣了一下,随即伸手揽过曦文的后脑勺,嘴唇上的温度如同失火了一般。
两个人从未贴的如此近距离过。
车后刺耳的鸣笛声适时的响起。
曦文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随手系好安全带,一脸得意地望着宋清河道
“宋主任一定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马路上被人讨厌的无良司机!”
宋清河耳朵一红,看了一眼曦文,没有答话。
十分钟后,又一个红绿灯路口。
宋清河解开自己胸前的安全带,将整张脸都凑到曦文脸前,带着复仇般得意的表情。
“何曦文,这条路上有整整十三个红绿灯,你调戏我之前,怎么不提前想一想后果呢?”
这次轮到曦文耳朵红了。
“我……我一时冲动……”
“我可没有一时冲动!”
宋清河捏住曦文的下巴,眼看着她红扑扑的嘴唇嘟在一起,像一颗刚刚被人摘起的红樱桃。
正当曦文做好了再次被后车鸣笛警告的心理准备时,宋清河倒是适当地克制了,嘴唇只是在她嘴唇上浅尝辄止,然后在绿灯亮起之前完美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系好安全带。
曦文将脸转到车窗外面,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
回到家已是凌晨,曦文知道宋清河加完班之后喜欢喝点儿什么带汤水的东西,便将冰箱里存放着的排骨汤端了出来。
但这个举动对于宋清河来说,却有了那么一丢丢掩饰和拖延时间的味道。
“何曦文,你过来!”
宋清河坐在沙发上一边手指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做着科室新出的一套技能测试题,一边朝厨房喊了一嗓子。
曦文闻声赶来,看宋清河这眼睛、手指不离手机屏幕的架势,还以为他是在打游戏。
“老宋,开了天了,你居然也喜欢打游戏了!”
曦文说着,在宋清河旁边迫不及待地坐下,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游戏居然能吸引到宋清河这般专注医疗卫生事业的苦行僧。
待她看清楚手机屏幕上那些跳来跳去的彩色小球球时,才想起来这是宋清河他们科室里常用的一些测试题。
“老宋啊,你的兴趣如此狭窄,万一以后退休了,不再管病人了,你会不会觉得人生了无生趣?”
宋清河这个时候终于点完了测试题,手机往边儿上一放,将曦文揽到自己腿上坐着,认认真真道
“不会,你就是我这一生最有趣的伴侣了。以后如果我不用工作了,一身的知识文化也再没有可用之地了,你应该感到高兴,因为这个人终于能将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你一个人身上啦!”
曦文被宋清河这话感动的不行,又不好意思掉眼泪,只好嘻嘻哈哈地趴到宋清河肩膀上开玩笑道
“刚刚还说想要一个小朋友,现在转眼之间,就说所有的注意力只在我身上了,那以后咱们两个要真的有了小朋友,你岂不是要让我丧偶式育儿了?”
宋清河没有想到自己在车上说的这句话,竟然让当时睡得迷迷糊糊的曦文记到心里去了。
他捏捏曦文的脸笑道
“你的法定配偶就在这儿呢,什么时候消失过啊?”
宋清河说着,抱着曦文起身。
“乖,厨房的火关了吗?”
“关……关了,你刚刚喊我的时候我怕汤扑了,所以就随手关掉了。”
“好习惯!”
宋清河微微一笑,抱着曦文来到自己的卧室,顺便一脚将门踢上了。
阳光高照的早晨。
这一天,宋清河不用上早班,二叔那边也暂时不需要曦文陪护,两人难得有一个赖床的时间。
曦文翻了个身,仔细看着这房间里的变化。
以前她刚刚出现的时候,宋清河以为她是安娜,而她对宋清河半分记忆也无,却对他的私人住处十分好奇。
这好奇之中又带着一丝莫名的安全感宋清河床上深色的成套枕头、被褥;床头干净的柜子上随手放着的基本医学类专业书籍;床下简单精致的男士拖鞋;还有手边小书桌上随时会用到的一只小瓷杯,里面有时候是淡淡的绿茶,有时候是透明的白开水。
他的房间跟他的人一样让人觉得有秩序、安心。
时隔这么多年,曦文再次回到这个地方,环视着周围房间内的一切,只觉得熟悉而温馨,连半分的陌生感也没有。
她忽然扭过头对着宋清河的眼睛说道
“老宋,以前我在北区没见到你的时候,经常做梦,只有两个场景,一个是百花街,另一个就是你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