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沈慢预料到的一样,宋清河在跳下去的那一瞬间,发出一声巨大的撞击,紧接着就是沉闷的一声呻吟。
沈慢抬了下眉毛,嘴巴不由自主地绷紧了,对宋清河道:
“你这是什么眼神?我刚想提醒你换个位置下去,你就直接跳了,我真是……”
就知道一提到简安这姑娘,宋清河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失控的。
宋清河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捂住受伤流血的小腿。
等感觉到血止的差不多了,他小心翼翼地松开手指,卷起裤腿。
“怎么样?”沈慢仍旧不急不躁地坐在墙头,一边灵活地晃悠着双腿,一边对宋清河的现状表示关心。
宋清河抬眼看了看沈慢,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刚刚在那块尖利的石头上划了一下,待会儿恐怕要去打一针破伤风,现在四处无人,等办完正事,只能劳驾你了。”
沈慢听罢,沿着细窄的墙头手脚并用地爬了一会儿,选中一块儿平地“砰”地一声窜了下来,身手十分利索。
待他站定,发现宋清河正一脸疑惑地望着他时,忍不住洋洋自得地解释道:
“我平时再忙,每天都会留出一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健健身,练练拳,所以总体来说,我的身体还是比较强壮的。”
沈慢这话说得颇有些得意,且一边说一边不由自主地撸起袖子冲宋清河展示了下结实的小臂。
宋清河没有理会他,只疑惑地问道:
“刚刚那前面不就是平地么,你为什么还要爬那么远?”
“平地?新土松软,表面坑坑洼洼,稍微下个几场雨就把那层用来掩饰的新泥给冲刷干净了,剩下的土又硬又瘪,可适合找东西了!”
宋清河听出沈慢话里的弦外之音,不顾受伤的小腿,急忙站起来连蹦带跳地跑过去。
他仔细看了半天,果然,院子里有好几棵桐树,唯有这墙头下面,紧临着大桐树的一块儿地表起伏得颇为奇怪。
宋清河瘸着一条腿走到桐树下寻找着什么。
沈慢赶紧跑过来扶他的胳膊,不解道:
“刚刚不是告诉你藏东西的地方了吗?怎么又跑这里来找什么玩意儿?”
“树枝。”
沈慢愣了一下,随即一手拉住宋清河的胳膊,一手握住他肩膀来了个180度的方向调整。
宋清河仅有一条腿完好无损地配合着沈慢转过身来,另一条受伤的腿狼狈地踮着脚尖立在一边。
“做什么?”宋清河询问道。
“看我给你挖!”沈慢一卷袖子,冲宋清河使了个眼色。
只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双橡胶手套,直接下手在坚硬的泥土里抠嗦起来。
“这……我还是帮你找个工具吧?”
“别!万一张家人放的是一个薄塑料袋,或者东西的外包装比较软,就很容易被工具破坏掉了。还是我亲手挖更靠谱一些!”
宋清河只好随着沈慢的意思,安安静静地待在一边等待他的劳动成功。
蓦然之间,倒是对这个老同事又生出许多钦佩和相惜的情感了。
沈慢就这样蹲在地上细细抠了十几分钟,最后像考古出一块恐龙化石似的,一边用手将露出的一角白色塑料附近的泥土扒拉到一旁,一边鼓气嘴巴将上面的细尘吹干净,这才招呼宋清河赶紧过来看。
“清河,你先看下这个塑料盒子,有没有想起些什么线索?”
宋清河盯着那盒子的一角思索片刻,暂时未能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如果是曦文在这儿,她应该能想起一些什么。
宋清河想着,不由自主地伸长脖子往院子的门口望了一眼。
这毫无意义的举动被沈慢看在眼里,忍不住埋怨宋清河道:
“别看了!你又不跟人家打电话通知一声,又没有告知人家你去了哪里,这会儿怎么又盼着什么了?”
宋清河迅速瞪了沈慢一眼,随即伸手摸了摸那一角塑料盒。
“还能再挖吗?还是得看个仔细,否则,只这一个角,猜来猜去没有什么效用。”
沈慢垂下头,伸出手指来回丈量着那角塑料,似乎是希望通过这一个角,脑补出一整个盒子的大致面积来。
“不能再挖啦!那里面是一枚自制的小型手弹,是以前张庆阳刚开始做标本实验时不小心做出来的,后来就随手埋在这树底下了!”
宋清河跟沈慢两人正低着头研究,忽然听到这番声调朗朗的解释,同时抬起头来。
只见安娜笑嘻嘻地趴在墙头上,正像是在看傻子一样看着这两个人。
宋清河急忙站了起来,似乎是在跟沈慢这个傻子划清界限。
沈慢依旧是不慌不忙,看到安娜后还颇为淡定地打了一声招呼,然后慢悠悠地脱下橡胶手套扔到一边。
“安娜,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我……”
宋清河想表达的意思是:“我都没有告诉你,你怎么会突然来到这里,莫不是心有灵犀?”
还没等到安娜回答,于斯谭的脑袋突然从安娜身侧冒了出来。
只见他拍了拍头发上的灰尘,对安娜道:
“小时候爬墙都是你比我爬的快,现在仍然是这样,可见谁克制谁,从小时候就开始确定了的!”
安娜既没有答宋清河的话,也没有回应于斯谭的话,只笑眯眯地揉了揉于斯谭的脑袋,帮助他把头上的灰尘抹的更匀一些。
于斯谭奋力托举起安娜,将她交到宋清河手上,细细嘱咐道:
“小心!手过去了,好,还有屁股,过去了,好,还有脚没过去,要小心!”
于斯谭这样说着,宋清河一边抱住安娜,一边小心翼翼地按照于斯谭的口令一一将安娜毫发无损地转移到了大桐树底下。
安娜忍不住抱怨道:“干什么呢,你们俩?转移大野猪吗?”
这本是三个人小时候最常说的话。往往是宋清河先爬过去,而后安娜“蹭蹭蹭”地爬上墙头,她爬的快,却最害怕跳下去的那一刻,于是,于斯谭在后面推,宋清河在前面接,两人一呼一应地将安娜稳稳当当地转移下来。
只是现在几个人大了,再做这样的事已经不合时宜了。
而沈慢早就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
他早就知道这三个人的关系极其复杂,可是没想到竟然是如此复杂,彼此相爱,又都藏着些小心思,但是到某个时刻,还是不由自主地主动帮衬对方,都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安娜径直来到那处埋葬手弹的地方,招呼大家靠后,然后拾起一块儿砖头猛地砸下去。
沈慢被她这个举动吓了一跳,慌忙用胳膊挡住了脸。
所幸,除了一声炮仗般的响声外,只一部分土壤被炸得四散开来,其余的东西丝毫未动,连根树枝都没有颤动一下。
安娜忙对沈慢解释道:“不用挡了,炸不到你的。这就是张庆阳以前做实验时用来玩的一个小手弹,做出来后怕张平君数落,就随手埋在这儿了。他埋这个的时候,简安就在一边儿看着的。”
沈慢缓缓吁出一口气,同时用手指抹了下额头的汗迹。
刚刚他是直接上手去挖这个东西,现在得知原来是一枚手弹,不管威力大小,总归是要出一身冷汗的。
安娜拍了拍手上的泥,回过头对大家道:
“我知道张庆阳平时最喜欢在哪个地方藏东西,你们随我过来吧!”
宋清河忘了自己的腿上有伤,刚一转身便“哎呦”一声,身体不由自主地歪了一下。
于斯谭正想去扶他,突然脸色一变,指着宋清河的小腿疑惑道:
“清河,你仔细看看你的腿!”
宋清河被于斯谭的语气和脸色吓到了,急忙坐下来将整个裤腿都卷了上去,只见原本只是一道深刻划痕的伤口,此时却像是洇透了墨汁的白纸一般,在皮肤表层下分布着密密麻麻的黑色斑块。
与其说是斑块,倒不如说是病菌,在不知不觉间已经遍布他的小腿了。
沈慢迅速蹲下来仔细查看宋清河的伤口,问道:
“小腿现在是什么感受,疼还是麻?”
“不疼,也不麻。”
这就更严重了。
这么明显的病菌侵入到整个小腿,宋清河居然毫无知觉。
沈慢伸手在宋清河小腿的划痕处狠狠摁了一把,再次询问道:
“伤口这里呢?刚刚不是说还疼吗?”
宋清河低头瞧了下伤口,眉头一皱,心里顿感不妙。
“现在也不疼了。”
宋清河站起来走到刚刚被自己撞上的那块石头跟前。
这是一块巨大的景观石,看上去至少有几百斤,石头地下紧挨土壤的位置长着一圈深绿色的青苔,看上去平时很少移动。
“我刚才就是磕在这块石头上,可是当时并没有什么古怪,而且这石头上,并不像被人涂上毒药的样子。”
沈慢鼓起嘴巴摇了摇头,对宋清河道:
“毒药怎么可能涂在这上头?风吹日晒再加上空气当中的挥发,早就失去原本的效用了,哪里还等得着你过来撞上去?涂上也是浪费钱!”
宋清河默默放下裤腿,对沈慢道:
“我现在马上研究所,有消息会给你打电话。你就跟着安娜和斯谭他们两个,一旦你们找到任何可疑的东西,记得打电话告诉我一声!”
沈慢看了安娜和于斯谭一眼,掏出车钥匙对着墙外一按,笑着道:
“找东西两个人就够了,更何况安娜是主力,有她在,一定能找到些什么。我还是快点儿送你去研究所,别耽误了你的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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