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河的后背承受不住这两鞭子的力度,瞬间像绽开的花一样血色横飞,鲜红的血从淤青的皮肤当中源源不断地渗出,像割开了一道口子的茧房。
他趴在地上半天都没能爬起来,趁细碎胡子和另外两个人快意享受着刚刚那个将病人踩在脚底践踏的壮举时,悄悄往角落里爬了几步,可以短暂避开他们的关注。
宋清河的舌头舔舐到嘴角有一丝腥甜的味道,知道是血迹,便垂下眼睛不动声色地将那处血迹擦了去,以免姿态太狼狈。
这个时候,细碎胡子的目光重新投到宋清河身上,对那位女工作人员道:“莉莎,他初来乍到,不要吓坏了他,你先把他带回病房里,看他还老不老实,明天 接着审!”
莉莎看了一眼宋清河,脸上的神色既轻狂又疼惜,忍不住快步走到宋清河身边,手指拂过他嘴角的血迹:
“亲爱的,我带你回去,我会盯嘱马克那个家伙好好照顾你,希望我明天再见到你的时候,你能给我一个笑脸,好吗?”
宋清河避开莉莎的手,对细碎胡子道:
“这里是特区研究所,你们到底是谁?隔离病房是用来集中特殊病患的,即使要研究病例,也应该是交给埃文他们来动手,你们为什么要这样私自动手?”
细碎胡子听了宋清河这些话,知道他一时半会儿刚来到这里,不怎么懂规矩,更不明白隔离病房在特区研究所究竟意味着什么。
细碎胡子嘴里衔上一根牙签,鼓鼓囊囊地嚼了半天,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合适的话术来跟宋清河解释这件事。
末了,细碎胡子将牙签往地板上一吐,对莉莎使了个眼色道:“先让他回去吧,别闹到明天人尽皆知就好。”
言下之意,是要宋清河封口。
莉莎冲细碎胡子略微点了下头,搀扶着宋清河进了一条漆黑的走廊。
“亲爱的,痛吗?”莉莎关切地望着宋清河背上的伤口,问了一句。
宋清河嘴角浮现一丝苦笑,没有答话。
这么厚重的鞭子抽在身上,皮开肉绽,怎么会不痛呢?
莉莎走到一间值班室外停了下来。
“亲爱的,你等我一下,有些东西要给你。”
宋清河抬眼看了下值班室的编号,却发现门牌上光秃秃的,连最起码的责任护士、值班人员的名字都没有。
只见莉莎推门进去,轻车熟路地找了粉末状药物,棉签还有几颗白色的口服药物出来了。
看得出来,她经常做这样的事情,先是把人打的血肉横飞,接着给出合适的药物给人治疗。
“亲爱的,这个纸袋里的三颗药丸,你今天晚上一定要吃下去,剩下的这些药是敷到你后背的,一会儿我……我亲自帮你涂。”
莉莎说着,眼角嘴角满满都是温暖的笑意,跟刚刚在那间屋子里狰狞疯狂的模样完全不同。
宋清河接过药物挨个儿看了一下,完全对症,便收了起来,一边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一边对莉莎道:
“我的药,马克会帮我涂,不劳你费心了,你回去吧!”
莉莎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脸色瞬间一变,冷冷地看着宋清河。
“宋,我知道你的名字叫宋。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要知道你的腿这个样子,染上这种奇怪的微生物,可能接下来一辈子都会待在研究所里供我们做实验。你现在这样对我,以后会后悔的!”
宋清河脚步顿了一下,继而不急不慌地继续往前挪动,尽管每挪动一步,背上的伤口就撕裂着痛一下。他头都没回地对莉莎道:
“我绝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这里!你最好祈祷着,不要让我那么快出去。”
莉莎冷笑了一下,双手抱臂站在宋清河身后,看着他血肉模糊的背影和艰难挪动的步子。
“今晚发生的事,是你自己冒犯规则在先,最好不要透露给任何人,否则,你和马克都活不过明天!”
宋清河听罢这话,嘴角牵出一抹笑容。
“知道了。我真要公开你们的丑事,也不会选择现在。你今天晚上回去,大可以安安稳稳的睡上一觉。”
房间内,马克仍奄奄一息地躺着,也不知道是因为躺了太久导致身体虚弱,还是因为身体虚弱,所以一直躺着。
“你回来了?怎么样?居然还留着半条命!”
马克听到宋清河开门的动静,勉强睁开一只眼睛,眯成一条缝儿对宋清河寒暄道。
“是,算我命大,扛过来了。”
宋清河垂下眼睛默默做到床边休息,一边调整着因疼痛和劳累导致的呼吸紊乱。
听马克的话,很多被认为是“特殊病例”的人在刚被送进来的当晚就没熬过去。
以宋清河在医院多年的经历,大概是一来这些人不听话,很有暴露那几个工作人员恶行的可能性,因此被灭了口;二来,有些特殊病例需要作为来研究,而有的病例需要解剖,那么,“因病死亡”是再好不过的借口了。
宋清河拿出莉莎给的药放到桌上,轻声对着马克呼唤道:
“马克,醒一醒,我需要你帮我。”
马克听到宋清河低沉的嗓音,立刻清醒了一大半。
他缓缓坐起来,宋清河这才发现,他几乎是瘦到皮包骨,一米七多的个头儿,体重最多只有八十斤,这已经不是营养不良能概括的了。
马克不顾宋清河诧异的眼神,熟练地打开药物包装,示意宋清河趴到床上。
“你觉得我很瘦弱,对不对?这个房间里住过很多病人,你绝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他们看到我,都觉得不可思议,居然可以瘦到这个样子。”
宋清河后背上的伤口因为药物的刺激顿时像重新撕裂了一般,十分生疼,他不得不紧紧咬住手臂以抵挡汹涌的疼痛感,一边听马克絮絮叨叨。
“那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宋清河忍过去一波儿剧痛,抽空问马克道。
马克扬起手再次洒了一遍药么,动作十分流畅,宋清河再次低下头紧紧咬住自己的手臂。
“我是因为实验才变成这个样子的。我来研究所,是因为在一次野营中被一种不知名的生物爬进嘴里,当时是深夜,万籁俱寂,没有任何人知道,我自己也没有任何知觉。可是等到第二天,我发现我整个人都发生了变化……”
马克说到这儿,发现手里的药末已经用完了,宋清河的后背也差不多可以盖上纱布了,便主动终止话题,拿出纱布一一遮住宋清河的伤口。
终于上完药了。
宋清河此时早已是满头大汗,额上和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都暴了出来。
“是不是很疼?”马克边抽出湿巾擦干净自己的手指边询问道。
宋清河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条带血的手帕按在额头上轻轻擦拭着汗迹。
想起马克刚刚没说完的话,宋清河忍不住仔仔细细地将马克上下打量了一遍。
单从外貌来看,马克头上的毛发似乎过于泛黄了些,甚至有些像枯草,对应着的,他脸上、胸前以及四肢的毛发却黝黑旺盛,跟头发截然不同。
确实是非常奇怪的病症。
“马克,你说的那种生物,到底是什么?你来这里这么长时间了,研究所的人有什么重要的发现吗?”
马克神秘兮兮地一笑,继而摇了摇头。
“他们如果有所发现,那我现在就是个死人了。”
马克说着,起身倒了两杯水拿过来,一杯递给宋清河,一杯咕咚咕咚地喝下了肚。
从他这个举动来看,是非常愿意跟宋清河谈一谈自己肚子里的这个生物。
“我的毛发从那一天起就变成了这样,而且每到季节交替的时候,我就忍不住的抽搐,乱叫,在地上爬来爬去。所有人都以为我疯了,是精神分裂,便说服我父母把我送到精神病院,可是我的各项检测指标都合格,没有任何问题,直到第二研究所的莱纳所长来到我父母面前,说他们正在做一个研究项目,可以免费帮我治疗这种怪病。”
“你的意思是,莱纳所长还在第二研究所的时候就盯上你了?”
“对。想必你是知道他这个人的。一向对微生物标本特别感兴趣,我听说,他还做过一个什么催眠实验,也用到了一批微生物标本。”
宋清河听马克提到那个催眠实验,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
他之前只以为,莱纳所长是跟张庆阳有所勾结,没想到背地里,他倒是比张庆阳还多了一个心眼,连月光石之外的特殊病例都关注到了。
宋清河放下手里的杯子,轻轻抚摸了一下马克瘦骨嶙峋的手臂。
“你在这里那么多年,是这么过来的?他们一直这样折磨你吗?”
“是。我来了之后才发现,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大名鼎鼎的第二研究所,而是变态的特区研究所,这里的人上到研究员,下到工作助理,都跟草台班子一样,手段卑鄙,为了早日做出研究成果,不惜以解剖特殊病例为手段,就为了哗众取宠!”
宋清河听着马克这番激烈的言辞,心里不由得一凉。
以前只以为沈慢在这里工作处处不顺心,只是不适应北区的环境,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深层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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