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无功而返,离开时的脚步声混乱而焦灼,像一只挨了烫的猫。
宋清河等那人走远,迫不及待地从口袋掏出手机,疯狂拨打着曦文的电话。
没人接。
他紧接着拨出了沈慢的号码,仍然是无人接听。
事情一时间千头万绪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刚离开的那人又回来了。
“宋所长,肯尼所长说,请您到办公室一趟!”
宋清河用手拨了下凌乱的头发,乖乖跟那人走了。
肯尼所长此时正翘着脚坐在办公桌前吞云吐雾。
宋清河皱着眉吸入一口污浊的空气,强迫自己尽快在这个环境中适应下来。
“宋,我一直以为,这个实验你是有十足十的把握的,可现在才进行到第二个被试,就状况不断了!”
“肯尼,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现在研究所同时出了两桩大事,可能是有人想特意制造混乱,你给我一些时间,容我仔细想一想……”
宋清河语气镇定地向肯尼所长做着解释,希望他能认真考虑自己的建议。
肯尼所长没有正面回应,而是丢了一摞废旧的报告过来,凌乱地散落在宋清河肩膀上。
宋清河下意识地一闭眼,斜方肌的位置被那摞文件抽得生疼。
“肯尼……”
“我宣布从今天开始实验中止!什么时候丹尼的死查清楚了,实验室爆炸的原因查清楚了,你再出来!”
肯尼所长大声地咆哮着,同时伸手冲门外略一招揽。
“所长,我在。”
宋清河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猛然回头,只见沈慢施施然从门外走进来,神色淡定自若,仿佛刚刚那场爆炸,他根本就不曾经历过一般。
“沈,这两件事情就交给你来查清楚,至于宋,找一间密闭实验室将他关进去,他目前的工作就由你来全权接手!”
肯尼所长雷厉风行地吩咐完这些,将烟头摁在办公桌上熄灭,开始在余烟缭绕里埋头工作了。
宋清河不可思议地望着沈慢,任由他走到自己跟前,两手紧紧箍住自己的胳膊,将自己带离肯尼所长的办公室。
去实验室的路上,沈慢寒着脸一言不发,似乎是早已决定了心意,不会理会宋清河的任何问题。
宋清河自然知道他的神色意味着什么,十分知趣地闭了口,在沈慢的拖拽下悠悠晃晃,对自己现在的处境泰然处之。
走进密闭实验室,即将落锁的那一刻,到底是沈慢先忍不住了。
“宋清河,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你问吧。”
“不用了,我现在有足够的时间自己理清楚,不用你言语诱导。”
仅存的一点热心肠被宋清河断然拒绝,沈慢冷笑着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给大门上了锁。
冰冷的机械碰撞的声音在内室里听起来格外清脆。
宋清河面对着墙壁慢慢坐下,似是在反思自己这段时间的疏忽,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梳理着:
实验室爆炸,如果是曦文按照之前说的计划完成的,那沈慢怎么会安然无恙呢?如果是沈慢想刻意害曦文,那现场怎么会一丁点曦文身上的痕迹都没有?还有丹尼和艾迪,偏偏在被曦文带走之后,以这种不堪的死状被人送过来,实在是太巧合了……
宋清河正愣着神,突然听到大门上有几声清晰的碰撞。
他将脸贴在门上细听片刻,知道应该是自己的人来了。
“这房间里没有窗户,这门又牢固,你不要再推了。”
宋清河不由自主地提醒对方一句。
“先生,是我!”
那人说着,仍在乒乒乓乓在门上敲打着。
“你是可可?”
宋清河心里一惊,没有想到可可这么快就得知了消息,还私自从实验室内跑了出来。
“可可,你快回去,再这样敲下去,沈慢就来了!”
“先生,您可别提那个两面三刀的家伙了!明面上跟我示好,背地里一直在部署着害你!”
“害我?他安排的有这么明显吗?”
宋清河心里有些疑惑:沈慢虽然跟自己相互钳制,但是交情还可以,平时对自己也没有明显的过分之心,怎么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这种反差?
“先生,他最近不是一直嚷嚷着要跟丹尼竞争实验组组长的位置吗?那只是个幌子,其实他想要的是研究所副所长的位置。您暗地里帮了丹尼,他怀恨在心,就直接下手了!”
可可这番话一出,宋清河脑子里纷乱的东西顿时有了一条主线。
“你的意思是,沈慢害死丹尼在先,炸实验室在后,就是为了将这两件事情归咎到我头上,然后他接替研究所副所长的位置?”
“是的,您总算是开窍了,先生!”
可可一边说着玩笑话,一边继续手上的动作。
“可可,你手里拿的到底是什么?这个门可能是防弹材质,你随意拿出一个工具是不可能破坏它的。”
话音刚落,硕大的门上突然“噗”地一声出现一个小洞。
宋清河吓了一跳,贴着那个洞口往外看,正对上可可那双好奇的眼睛。
两个人又同时被对方吓了一跳!
“可可,这样,我先来看,你把手里的东西举起来让我看看!”
宋清河说着,伸手在洞口抚摸了一下,只觉得切面平整,甚至像是刻意留出的工艺。
可可将手里那瓶蛰油递到宋清河跟前,好让他看个清楚。
“先生,我把蛰油混在胶水瓶里带出来了,然后从这瓶子顶端出胶的位置将蛰油挤出来刻在门上,多哗啦几下,这门自然就破了。”
难怪!
宋清河暗自在心里感叹了一下可可的聪明伶俐:蛰油倒在人体上,可以将人体凭空炼化。像可可这样一点一滴挤在门上,不管是多么牢固的门,自然也会化开了。
既然门已经破了,到晚上有人来交接班的时候自然会告知给沈慢,引起沈慢的怀疑,那就索性直接逃出去好了。
“可可,你把划动的范围加大一些,要快!”
“好的,先生。”
可可更加卖力地在门上大声嗤拉着,这个声音和画面早已引起了安保人员的注意。
在安保大军即将围抄过来之前,可可的蛰油已然将门融化了一大半,宋清河走出实验室拉上可可,迅速从另一个房间内室的窗口跳了出去。
那是曦文常走的地方,关键时刻,倒也救了宋清河跟可可一命。
两人没命地往宋清河夜里停车的方向跑,呼吸声混杂着风声混进肺部,几乎要将整个肺部给撑开。
“不行了先生,我跑不动了!”
可可一把甩开宋清河的手,蹲在地上两手扶住膝盖大口喘着气,像一条缺氧的鱼。”
“不行,可可,你再坚持一会儿!现在他们都已经知道你失去幼虫的力量了,如果被他们抓住,你只会比我更痛苦!”
可可此时仍旧没有从剧烈而痛苦的呼吸中缓过神来,只一味地大张着口,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宋清河迟疑了一秒,迅速俯下身将可可背在身上,一言不发地向前跑去。
终于来到汽车跟前。
宋清河停了下来,隐约感觉到这辆车不太对劲。
可可刚想伸手帮他拉开车门,被他中途制止了。
“可可,这车里有东西,你先别急!”
宋清河背着可可原地找了几圈,从地上捡起一张连带着泥块的草皮朝驾驶座那侧的车门丢去。
只听“咣当”一声,紧接着是“嘀,嘀,嘀……”倒计时的声音,宋清河背着可可迅速找到一处地势较低的草洼蹲下身去,顺利避开了引爆的汽车。
宋清河松了一口气,慢慢直起身查看现场的状况,一时之间忘了将可可放下来。
可可刚刚因为此事受了惊,又注意到宋清河后颈上早已湿透的衬衣领子,一时之间也有些愣神。
“先生,我……我帮您擦擦汗吧!”
她说着,脱下上身罩着的小外套按在宋清河后颈上,帮他仔细擦拭汗迹。
宋清河一个激灵,急忙将可可放到一边,好自然而然地跟她保持合适的社交距离。
“你穿上吧,我没事,出个汗而已。”
可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冷淡态度刺激到,嘟着嘴巴将外套在手里搅来搅去,像拧麻花一样。
“先生,没有车,我们怎么回到市区?”
“等等看吧。”
宋清河眯起眼睛朝远处一望无际的公路上望了一眼,自己也不知道能否在沈慢的人追上来之前顺利拦到车。
“可可,调整好心态,继续往前走。你看到那处发亮的地界了吗?那是一个标志,走到那个地方,我们就可以找过路的车帮忙了。”
可可点点头,满腹小情绪地跟在宋清河身后走着。很显然,刚刚那种被宋清河背在身上拼命护着的场景不会再出现了。
怎么沈慢就这么轻易地威胁到了先生,而自己手握那么厉害的蛰油,还是威胁不了他分毫?
可可这样想着,突然鼓足勇气拦到宋清河面前,询问道:
“先生,你拿我做你第一个被试,帮我解了幼虫的毒,是不是就觉得不再欠我人情了?”
“欠你?我什么时候欠你了?欠的什么?”
“你利用我对你的仰慕欺骗了我,成为你第一个被试,还要我帮你一起隐瞒研究所上上下下那么多人!”
“呃……”
宋清河被可可这刁钻而直白的问题逼得有些脸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