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少女走进了大门,厉无咎看到,她的后背上背着一个一尺多长,长条形的布包,看形状似是一张瑶琴的样子。
这一下,两人更加确定这女子是天音门的人无疑了。
那少女看到院中站着一个少年和一个和尚,也愣了一下。但她并没有理会二人,而是直向着满是死尸的大殿走去。
厉无咎看着她的身影,觉得有些诧异。
这女子来这里做什么?
看她的样子似乎知道大殿里有尸体一样,但却又毫不犹豫的向那里走去,实在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天宝和尚也看着女子,皱眉无语。
那女子走到大殿门口,探头向里望了一眼,似乎也受到了震动,身体僵了一僵,但还是缓慢的走进了殿中。
厉无咎与天宝对视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也不耽搁,一起抬脚向殿门口走去,想要看看女子到底在搞什么鬼。
两人还未靠近大殿,忽然从那装满死尸的大殿中传出了一阵悠扬的琴声。
那声音初时清脆,一声尾音结束才响起下一声,好像不甚连贯,但每一声又似响在人的心坎上,让人的心跳都随着那铮铮作响的琴弦而跳动。
厉无咎和天宝和尚已经到了门口,正看到那少女正盘膝而坐,轻抚着腿上一张造型古朴的瑶琴。
那琴长约一尺有二,造型古朴,浑然天成,琴身的边缘早已被摩挲的油光锃亮,只是琴尾处一片焦黑,好像是被火烧过一般。
那少女眼眸微闭,长颈轻倾,腰板坐的笔直,一双柔荑随心舒展,指尖轻灵舞动。
厉无咎和天宝和尚没有打扰她,而是静静的站在门口,听着她的琴声。
那琴声初时低沉哀怨,一声一声似低沉的哀叹,渐渐地又加快了节奏,铮铮嗡嗡似百鬼夜行,鬼哭魍啸的声音令听者惊心,闻者胆寒。
随着这可怖的声音渐行渐高,逐渐的达到了凌然心慌神惊的地步,忽然,所有的声音又戛然而止,把听众的心也悬在了高高的天上。
就在厉无咎以为这弹奏要结束了的时候,那琴声再一次响了起来。
不过这一次却没有了方才的激烈惊怖之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宁静祥和之音,仿佛刚才那些鬼哭狼嚎都是梦幻泡影一般,只有这让人心静神安的缓缓流音,才是世间真实存在的永恒之殇。
厉无咎听的呆住了,他从来没有接受过乐器的熏陶,因此并不知道这其中的窍门。
但这女子的琴艺显然早已超越了世俗间的丝竹靡音,达到了闻音忘情的地步,即便是厉无咎这样不通音律之人,也能感受的出这女子琴中之意。
就在厉无咎心绪宁静的品味着女子琴声中的意境时,那琴声早已经不知不觉的结束了。
但三人都没有动,似乎都在回味着琴声中绕梁三日而久久不散的韵味。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宝和尚才回过神来,望向了女子朗声道:
“好,好,好!不愧是天音门的高徒,这一曲《造化天音》当可将这些屈死的亡灵的尽数超度了!”
厉无咎的神思一下子被天宝的这句话拉了回来,当听到了这首曲子名叫《造化天音》时,不由得点了点头,这曲子的确像是天地间的钟灵造化,而不像是人谱出来的。
而且听到天宝的这句话,他也明白了,原来这女子弹琴是在超度这里死去的亡灵。
那女子这时也站了身,微微矮身,向两人行了个万福,却没有说话。
天宝和尚见她不说话,便问道:“不知姑娘是天音门的那一辈弟子,是否知道这些乞丐是怎么死的吗?”
问完便用炯炯的目光盯着她。
哪知道,那女子却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行完礼后不紧不慢的向着门口走来,两人本来站在门口,见女子要出门,又无法伸手去拦,只好闪开了道路。
女子的眼睛弯了一下,似是在笑,轻盈的从厉无咎面前走了过去,只留下一阵香风,钻进了他的鼻中。
女子出了门,一边用布将瑶琴裹了背在身后,头也不回的出门而去了。
天宝和尚望着她消失的背影,沉思了片刻,对厉无咎说道:“这女子定是天音门的人无疑了,但不知道为何会来这里,走咱们跟着她,看她去哪里。”
说着迈步向大门外走去。
厉无咎回头看了一眼满是尸体的大殿,叹了一声,连忙跟了上去。
出了大门,远远的看到天宝和尚已经跟在了那个女子的身后,正在街边上慢慢的走着。
厉无咎哑然,这天宝师兄哪里是在跟踪,分明就是与那女子一同走路嘛。
天宝也不加掩饰,就这么跟着女子身后五丈多远的地方,不紧不慢的走着。
奇怪的是那女子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一般,只是慢慢的走路,有时见到街边摊子上有什么好看好玩的事物也会驻足观看,简直就像一个在随意逛街的少女一般。
每当她停下来的时候,天宝和尚也会静静的站在原地等待,少女不动,他也不动。
厉无咎走到天宝和尚身边,好奇的问道:“师兄,你这么跟着她,她不是早就发现你了?”
天宝摇头道:“无妨,她早晚是要回到驻地里去的,除非她不是天音门的弟子。”
厉无咎还是不解,“若她因为害怕而跟咱们绕圈子呢?”
天宝道:“那就更不会了,她若是害怕就会更加赶紧回到师门的高手身边,而不会在这里漫不经心的闲逛了。”
厉无咎有些无语,天宝这种正大光明的跟踪倒也是头一回见到。
两人就这么一路跟着女子在城里逛起了街来。
女子在绸缎庄待了小半个时辰,买了两块红绸。又在胭脂铺待了一会儿,买了几盒胭脂和香粉,最后来到了乐器行,买了一大卷蚕丝做成的琴弦,这才心满意足的向着西城的城门走去。
在女子逛街的整个过程中,厉无咎和天宝两人就像两个尽忠职守的保镖,一直紧紧的跟在女子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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