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干什么？”梁校长看到他的行李，忙问道，“不是说要要带孩子去写生吗？”

    “我让林老师带过去了，”梁枫坐在床沿上，抓着膝盖，片刻后说道，“爸，我想去看看腿。”

    突然改变主意，让梁校长很意外，“今天就过去？”

    “嗯。”

    “那……”梁校长摸了口袋，只掏出几分钱出来，“你等我一下，和我去一趟镇上。”

    换了件以前经常穿的衬衫，然后去推自行车，“和我去一趟学校。”

    “爸……”梁枫隐约察觉了他的用意，“我会自己想办法。”

    梁校长却是毫无牵挂地笑了出来，“我想过了，小枫，当校长是挺好的，但是压力太大，我这身上还带着病呢，索性就内退算了，我啊还想长命百岁，看着你结婚生子，含饴弄孙，这半年来，我过得很轻松。”

    “可是……”梁枫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其实不用的，你已经帮了我太多了。”

    “你在爸爸心里，永远都是孩子，在你需要帮忙的时候，爸爸怎么能光看着不伸手帮忙，”梁校长拍了拍他的肩头，“只是这次这个决定怎么突然？”

    “爸，我才二十三岁，不能一直都这样下去，这腿能医好最好，如果医不好，也就现在这副样子，我也算是没遗憾了，”梁枫说完，长舒了一口气，“你不是告诉我么，只要自己尽力，就不会留遗憾。”

    梁校长重重地点了点头，这得多大的

    勇气去面对。

    之前，也劝过儿子，可是他害怕面对再次失败的样子让人心疼，于是便只字不提。

    “那我们走吧，时间还早，”梁校长去门外推了自行车，“我驮你去。”

    已经不记得上次驮他去镇上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梁枫提着行李，有片刻的迟疑。

    “爸，我不是小孩子了。”

    “是不是嫌弃爸爸老了，驮不动你了？”梁校长自嘲道，“爸爸是老了，你也长大了，但是爸爸依然是你强大的后盾，累了就靠在爸爸的后背上，就好像小时候你趴在爸爸的身上，能一路从镇上睡到家。”

    记忆是模糊的，可是那种感觉却是清晰的。

    片刻后，梁枫答应了。

    还好现在是水泥地，自行车骑行比以前轻松。

    到了学校保安岗亭和梁校长热情地打招呼，末了看到梁枫，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小枫也是老师了，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到咱们学校教书。”

    中学和小学还是不一样的，梁枫要是想到中学教书还得考试。

    “叔儿，我还是比较喜欢和孩子们打交道，”梁枫笑着回答，“如果有机会去隔壁小学，我经常找您喝酒。”

    “行啊，那我可就等着了。”

    梁枫没跟梁校长上楼，在楼下呆了一会儿，梁校长就下来了。

    “走，我陪你去医院，”梁校长改变主意了。

    “我自己可以，”梁枫连忙拒绝，“就看一下腿，又不是什么大事，如果真的有需要，我再打电话

    到村部，您再去一趟。”

    “行，也行，”梁校长没在坚持，“那抓紧吧，我……我再待一会儿。”

    这是梁枫第一次和梁校长同时出现在校园里面，也是他第一次看到父亲痴迷般地盯着学校的建筑哪怕是校门口的那扇铁门。

    “校长好，”有学生背着书包跑出来，和梁校长敬礼打招呼。

    “小麦好，”梁校长喊着学生的名字，“你妈妈身体好点了吗？还是你回家烧饭啊？”

    “我妈妈死了。”

    梁校长愣了下，说不出话来，之后安慰了两句让她早点回家帮忙照顾爷爷奶奶。

    “小麦是个孤儿，差点没书读，是我和他们家里人说，书必须念，家里也要照顾好，所以啊，她比一般孩子早点放学，”梁校长和梁枫说道，“家中的里里外外都是她操持，不同意啊。”

    梁枫忽然后悔当初为什么要这样和父亲闹别扭，如果多听他的话，多理解他一点，那段不和谐的时光会不会也会短一点。

    “爸……”

    “爸没事，”梁校长笑着擦了下眼角，“爸爸只是有点儿舍不得这里，现在真得要离开了，难免伤感，把位置腾出来，让真正关心孩子的人去照顾关心他们，这样才不会有遗憾。”

    梁枫上去，勾住了梁校长的肩头，安慰倒，“爸，你永远是他们的校长爸爸。”

    “你不生气啦？”梁校长叹了口气，故作释然。

    梁枫懊悔不已，“是我不懂事，一直不理解你

    ，我现在知道懂了。”

    他成了爸爸这样的人，更能体会他当时‘抛家弃子’的大爱。

    “小枫，爸爸希望你不要成为爸爸这样的人，”梁校长由衷道，“关心孩子是对的，但是以后有了自己的家庭，你也要把精力放在孩子和媳妇儿身上，不要让他们受了委屈。”

    梁枫无声地笑了，媳妇儿？孩子？遥不可及的事情。

    “行了，老头，我记下了，”为了不让他担心，梁枫还是敷衍地应下，“早点回去吧。”

    梁校长依依不舍，到了校门口，又忍不住去了保安岗亭。

    梁枫提着行李去了车站，买了最后一班车的车票。

    他捏着车站坐在简陋的候车室里，看着行人从他的面前来了走走了来。

    这一趟，他或许能得到‘新生’，或许，日子依旧回到原点，无论如何，那个时候的自己应该是知足了。

    好，或者不好，都是命了。

    汽车到了县城已经天黑了。

    他提着行李经过中心街，看到姜月华那三家文胸店还开着灯。

    在外头，他能清晰地看到她低头写着什么，偶尔还抬头往外看。

    明知道她看不到他，他还是心虚地躲了起来。

    “花花，吃饭了，”林书杰带着晚饭过来，使得梁枫藏得更加隐蔽了。

    “花花，你看啥呢？”张云云发现姜月华一直盯着外头看。

    “姐，我好像看到梁枫了，”姜月华又仔细看了一眼，不曾再看到熟悉的身影，熟悉的感觉很强烈

    ，她应该没有看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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