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夏来,每年八月十五中秋节,都是官员女眷们最期待的日子。这天皇宫会举行灯会节,邀请官员的女眷们参加,是一个全部都是女性的宴会。
席间歌舞不断,还有投壶,诗歌对弈等宴席活动。参加者没有条件限制,上台即可,优胜者会由皇后颁发奖品。
官员女眷与平民之女不同,虽然生活富裕,但极少能出门。特别是待字闺中的少女,即使能出门,也不是随心所欲想去哪就去哪,身后始终会有人跟随,限制自由,所以她们格外珍惜这个难得可以放松的日子。更何况是在皇宫举办宴席,皇后和皇太后都会出席,更是喜悦与期盼同在。
官员的妻妾们如果家里有儿子,则会把重点放在寻一个好姑娘。若是哪个少女被贵人看中,不仅自己能寻到一段好佳缘,若是官职不大的官员还能借女儿的婚姻让自己得到提携。
节日之下,人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各有各的目的。既是皇太后也希望通过宴会本身,拉拢这些官员女眷,借她们手让官员效忠皇帝。毕竟,枕边风不可小觑。
陆雪颖本是不屑于这种酒宴的,往年也不曾去往。陆崤逸也不逼她参加,毕竟陆雪颖是他的一道王牌,他也不想太早让其暴露在他人面前。眼下陆雪颖长大了,再过两年就是皇帝的女人了,是该出去自动让别人知道了。所以,陆雪颖破天荒的表示要去酒宴,正中他的心意。范氏也只当她是长大了想见见世面,也没有多想。
陆雪颖穿了一袭雪青色紫衫裙,银杏图纹的包边。比起之前青色装束的稳重,这件更适合她的年龄段。范氏给陆雪颖梳了由好几股小麻花辫编织起来,略带垂感的盘发。让她看起来既有参宴的得体,又不失日常在家的亲近感。
陆家的小妾也可以带着各自的女儿一同出席。在这点上,范氏并不苛刻。即使女儿前几年都不曾出席,她也没有因此不让小妾们参加。甚至每年这个月都会添些家用给她们,好使其置办些衣服首饰。
若不是最初那个小妾对怀孕的范氏下了黑手,导致她差点失去陆雪颖这个孩子,范氏本是一个温柔善良的人。但经过那次劫难和教训,范氏清楚明了一家之母没有威严是不行的,震不住人,死的就会是自己。你在明敌在暗,根本不知道她们会用怎样的阴谋诡计来绊倒你。只有死死压住她们,让对方没有余力还手,认命现状,才是大家都和平相处的结果。
傍晚时分,陆家一行人出门。陆雪颖和范氏坐第一辆车,小妾们坐后两辆车。一路灯火阑珊,街上行人渐多。少女们拿着花灯,与伙伴猜字谜,也有戴着面具互相试探心意的佳人才子。
陆雪颖看了眼手中的花灯,这是她自己所做。做工自然不能与店里的老师傅比,却胜在别出心裁的设计。
花灯通体圆形,却不是传统意义上一个大圆然后糊上宣纸。陆雪颖用削好的细竹编成两个同等大小的圆形,包上自己绣的双面绣,随后再抽出一条细竹分成五公分的八小段,将两个圆框支撑起来,四周用布缝制,只留出一个空格,用来点燃卡在中心的蜡烛。与传统花灯相比更显精致,有立体感。
双面绣上的凤凰更是神来之笔,花灯点亮之后,凤与凰在夜色中忽高忽低,忽近忽远,活灵活现,就像真的在飞翔遨游一般。
今日的压轴活动,便是每个女眷用自己准备好的花灯,在宴席上准备好的凤凰木架上逐一挂起,借凤凰吉祥之意来祝福皇后和皇太后。
范氏也很喜欢陆雪颖的花灯,当女儿问自己要制作花灯的材料时她是真没想到成品竟会如此好看。她本以为女儿只是心血来潮,做不好也就放弃了…
“颖儿手真巧。”
看陆雪颖盯着自己的花灯看,范氏握住了女儿的手,她轻轻抚摸,很快就触到对方拇指中起的水泡,很是心疼。范氏不知为何陆雪颖一定要亲手做这个灯笼,就和突然说要参加宴会一样。这般突然,这般注重。
“绣得可是凤求凰?皇上今天可不会出席喔,你忘了吗?”
范氏笑道,以为陆雪颖想着儿女情长,记差了今日宴会都是女性的事。然而陆雪颖只是看着灯笼说“世上没有什么凤求凰,凤与凰也无雌雄之分。”
“傻丫头,说什么胡话。”
范氏轻拍陆雪颖的手背,陆雪颖笑着摇了摇头。
龙与凤,已是男女之分,偏偏连代表女性的凤凰也要被拆为凤与凰…人往往不相信龙凤的存在,却向往凤与凰的美好。
马车停下了,众人下车,往宫里走去。
虽然也只是第二次入宫,但陆雪颖并没有新奇感。比起妹妹们每年参加还忍不住一路轻呼赞叹,陆雪颖只是安静地走在范氏身边,稳重得体,嘴角噙着淡笑,散发着引人遐想的神秘感。
陆雪颖刚进大殿,一身红衣的荣臻就落入她的眼中。荣臻向来低调,今日却不知怎么穿了这般出挑的颜色。陆雪颖眼眸明亮,一扫之前的淡漠,显然喜欢极了。这样艳丽浓烈的绝色,也就荣臻穿了既英气又不失美感,俩俩浑为一体,毫不违和。一如她身为女性又不仅仅是女性的本尊存在。
陆雪颖随着母亲在位置上坐下,有熟悉的人过来打招呼,范氏与她们攀谈起来。陆雪颖礼节的问候过后,便坐在一旁独自喝茶,不时望向荣臻。
“皇后不愧是将军出身,坐姿都是如此挺拔,和宫里女子的确不同。”范氏结束交谈,见陆雪颖望着荣臻便也看了过去。她今日第一次见到荣臻,只觉此女子气度不凡,与众不同。光看眼睛就知是个聪明世故之人,绝不是丈夫口中的黄毛丫头。
陆雪颖闻言,嘴角含笑,眼神更是炙热的望住对方。她的笑容虽然一闪而过,却没有躲过范氏的眼睛。知女莫如母,女儿这种下意识地微笑很真挚,也很难得,就像在夸心上人时才会有的反应。
心上人?
范氏心头一紧,再往向陆雪颖,女儿已经恢复往常温柔又漠然的神情。她看着手中的杯子,轻轻抿了口。
“母亲可闻到花香?”陆雪颖轻声问道。
范氏细细轻嗅,并无闻到花香。陆雪颖笑着又喝了一口茶,喃喃细语“我闻到了,很香,还甜。”
荣臻自然感觉到了陆雪颖毫不掩饰的目光黏在自己身上,从进门到现在,不曾离去。
“那孩子就是陆雪颖吗?”显然皇太后也感受到了陆雪颖的视线“她似乎对你很感兴趣,看来皇后要有强劲的对手了。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皇太后似乎话中有话,荣臻微微颔首,并没接口。
人齐了,宴会就开始了。
少女们有各种游戏,投壶便是其中最受欢迎的一种。每人手中十之无镞箭,在距壶一定的范围外,谁把箭投进壶口多谁赢,输的人就要喝一盅酒。中秋宴会的酒是用花瓣和水果酿制而成,说是酒,更似微微带酒味的果味汁。不易醉,就是图个气氛。
大家玩闹了一会,都累了,觉得投壶很难掌握。明明那么大个口子,箭还总是扔不进去,退而求其次扔两侧耳口,也鲜有人能中。
众人不尽兴,也不知道谁提议让荣臻也来参加投壶。也许节日气氛浓厚,皇太后又点了头,荣臻也就和她们一起玩起了投壶。
荣臻在边疆时,骑射都是军中佼佼者,更别说站着打靶的射箭,自是好得没话说。投壶这种由射箭演变过来的宴席游戏对她来说很简单,就是手感加熟练度。
果然,即使穿着不利索的华服,也丝毫不影响荣臻对力度的控制。百发百中的精准投射让少女们为之拍手称快,但对荣臻来说,这种熟能生巧就如同人的一日三餐必须用到筷子,是习惯使然,并非什么才能。
“皇后娘娘,你能三支箭一起扔吗?”
有少女询问道,荣臻点点头,就真的拿起三支箭,同时投掷出。说来也奇怪,这三支箭明明有着不同的弧线,落下时却都稳稳进了壶口。顿时又引起一片喝彩。
“皇后娘娘好厉害!可以…可以教我们么?”
荣臻也不拒绝,从少女背后握住她的手“巧用手腕的力量,找到适合的力度,对准壶口,然后…”话音刚落,那支箭已经稳稳落入了壶口。
“真是好功夫!”范氏将荣臻的投射尽收眼底,不由赞道。一个人自己做到百发百中是很厉害,能带着别人也做到如此,就是有本事了。
少女们都兴奋了,围着荣臻要她教自己投射。荣臻也没架子,真的来者都耐心教导。有些人被教导后恍然大悟,原来是自己投掷的方法不对,用错了力。有些还是迷糊不懂,不停询问。荣臻就耐心讲解,也不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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