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太太一听声就知道她没真心认错,但这也非头回,也就习惯了。
“好好照顾嬉姐儿,不准再在两个姑娘面前搬弄是非,否则别怪我老婆子没提醒你。”
周老太太气得扬长而去。
余氏叹着气看了眼蒋氏也跟出去。
颜妈妈和孙妨上前扶着蒋氏。
蒋氏又哭又笑,看起来十分疯癫,“欺负我,孙家的人全都欺负我,等着,我不会就这样算了的。”
离开青晖院已经是后半宿了。
章嬷嬷退后一步,由余氏搀着周老太太走在前头。
夜里府中幽静,稍有动静都大得出奇。
周老太太说“都听见了?”
余氏一愣,点头,“是。”她没想到周老太太会去看嬉姐儿,但此刻她想到了周老太太让她提前到青晖院的原因,定是不想听见那些不该听的话吧。
“老三这一房糊涂烂账,也不知几时能是个头?但凡蒋氏能容人,脾性小点儿,三哥儿以及两个姑娘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周老太太长长叹了口气,“我老了,想管也力不从心,老大媳妇不在家,往后这府里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你得多担待些。”
“阿娘放心,媳妇愿为阿娘分忧。”余氏心里清楚,依蒋氏的性子今晚之事只怕不会结束。下次对瑜姐儿还不知得会使出什么招数。
“你来京里也有大半年了,该熟悉的人想必也认识不少,若有合适的小郎君就给我提提,妨姐儿先不提,嬉姐儿若是能早些嫁出去,蒋氏也能少祸害个姑娘。”
“借着王家的势,媳妇倒识得几个权势太太,家中有小郎君未婚配的有没有媳妇尽快去打探打探。”
“嬉姐儿会感激你这个好伯娘的。”周老太太轻轻拍拍余氏的手,又是一声长叹。
如今府里一个被休的,一个被毁了清白的,真是难啊!
“对了,阿娘,有桩喜事要向阿娘禀报。”
一听有喜事,周老太太终于来了点精神,“什么?”
余氏倾身在她耳边轻声说“雍哥儿前儿从史部回来,说是二爷有可能年后就升任端州刺史。”
“哦,哦,这还真是桩喜事呢。”周老太太露了个笑脸,“此事确定吗?”
余氏点点头,也是满脸悦色,“不离十。”
总算有件顺心之事让周老太太略显宽慰。
苏瑜在京城孙府的头一个早晨是被袁嬷嬷推醒的。
昨夜那通折腾,苏瑜正好睡。
半睁着眼见到袁嬷嬷,眉头紧拧,“姑娘,醒醒。”
尽管她的声音轻柔,苏瑜还是有些不高兴,“怎么了?”
袁嬷嬷低声道“咱们院里侍候的香莹,昨儿夜里悬梁吊了脖子,没了。”
香莹死了?
苏瑜坐直身,起得猛了,头有些发晕,“我不是说让人传话给二舅娘,让她老娘领回去么,怎么就吊了性命?”
“具体的老奴也不清楚,只说早晨香莹娘告到三太太那里,三太太说她不主事,也做不得主,带着香莹娘又告到二太太那里。”袁嬷嬷越说心越沉,这都什么破事哦,到京城一觉还没歇顺呢,怎的就这样不消停。
有这等下她脸面的好事,蒋氏竟然没拽着香莹娘直到杀到景晖院?估计昨夜是受了老太太提点的,才不敢到景晖院来滋事,但闹到三太太那里,蒋氏也没见收敛。
“传话的是二太太身边的秋荷,说是香莹娘哭得声泪俱下,指证姑娘逼死了香莹,二太太请姑娘过去对恃。”
“老太太那里知道吗?”苏瑜下床,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袁嬷嬷替她梳头,“该是不知道,据说昨夜老太太和二太太都去了青晖院,很晚才回瞳晖院,老太太年纪大了,休息不好身子易出事,章嬷嬷定是不许这么早叫起的。”
苏瑜眼下也有点发青,想想往后会在孙府过活,蒋氏时不时就跳出来蹦达两下,弄得她一个安稳觉都没得睡,唇角边便不由自主下弯。
昨夜蝶依和雪娇守着苏瑜,今晨换采玉和夏莲两个当值。
采玉捧来洗漱用的水,夏莲为苏瑜取来今日要穿的衣裙。
等到苏瑜梳洗穿戴结束,她想了想不能毫无准备直接到霞晖院去受人指控,心思微转,对袁嬷嬷说,“让采玉跟我过去,夏莲留守,袁嬷嬷,你去打探打探香莹和那香莹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袁嬷嬷应了声,随苏瑜和采玉出了垂花门便办差去了。
秋荷引着苏瑜和采玉往霞晖院方向去,下了抄手游廊,拐过两条铺着青石子的竹林路,那竹林的尽头便是霞晖院。如今二舅舅孙廷梧在端州任司马,朝廷外放也有几年了,上一世他是在孙娴要过逝那年调回京城任职的,她也不知从哪儿听了一嘴,说是孙娴死后,他去王家闹了一场,被人具折弹到圣驾前,又被贬出京去了个荒凉之地。雍表哥也在此后仕途不济,又与表嫂感情不睦,自请去了外省,甚少回京城。
那时沈重霖的前程如火烹油,热热旺旺,她更是忙着周旋府务庶务,和应酬那些贵夫人们摆的花宴、茶宴、文会等等。忙得心甘情愿,忙得死心塌地。
前脚才过影壁,便听到霞晖院厅堂里传出哭哭啼啼声。
香荷打帘让苏瑜和采玉进去,她没见过香莹娘,便看此时厅中跪着一青布衣裳的妇人,她眼睛哭得红肿,眼中布满血丝,哭声都已经嘶哑不少,是真伤心呢。
不出所料,蒋氏正端坐在一旁看热闹,她鄙夷的斜着苏瑜,唇边挂着讥笑。
余氏本就一脑门子官司,见着苏瑜入来,眉头也没舒展多少,“瑜姐儿,你来啦。”
“都出了人命了,瑜姑娘还来得慢慢腾腾,下人也是人,也是命,瑜姑娘这样慢怠,真是好教养。”蒋氏不阴不阳的开口。
采玉容不得有人抵毁苏瑜,出声辩道“三太太,我家姑娘起来茶都没喝一口,只洗梳妥当便过来了,根本没有怠慢之心。”
“住嘴。”蒋氏眼中毒汁漫溢,似要在采玉身上刮个窟窿,“你不过是个使唤贱婢,主人家说话,你胆敢插嘴,来人啊,给我掌嘴教训,让她长性。”
采玉吓得身后往后缩,颜妈妈走过来就要扬手。
苏瑜拦住她,目色清冷的盯着蒋氏,“三舅娘说阿瑜慢怠下人,那三舅娘先说采玉是个使唤贱婢,又吩咐人来给她施刑,这又是个什么道理?”
“好哇,好哇……。”蒋氏起身指着苏瑜,看向余氏说“二嫂嫂,这可是你亲眼目睹,她为了奴才忤逆尊长,你说她是不是欠教训。”
余氏这两日对于蒋氏的浑不拎已经领教得更够了,她希望蒋氏适可而止,偏她毫无认知丝毫不懂收敛。“三弟妹,你是长辈,何必跟个晚辈计较?这香莹娘不是告瑜姐儿逼死了她闺女么?现在瑜姐儿到了,咱们看她怎么说行不?”
蒋氏想着一会儿有好戏看,这才作罢,复坐回原位。
“阿瑜,这是香莹娘,香莹吊死之事你可知晓了?”余氏小心谨慎问着。
“来时已经知道了,阿瑜很奇怪,香莹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香莹娘一听苏瑜推责,用帕子捂着脸又哭了起来,“天地良心啊,瑜姑娘,你是金尊玉贵的姑娘,可也不能不把奴才的命当儿戏啊!”
苏瑜曾打理了几十年沈家的府务,一瞧这香莹娘的架式,就晓得她这是要赖上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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