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学雍抿着笑,默默看着苏瑜。良久,才问,“为何要帮我?”
为何?苏瑜移开与他对视的目光,答了两个字,“私心。”
……
孙娴歇在自己屋里,久久等不到苏瑜前来。她出门去找苏瑜,竟看到苏瑜带着袁嬷嬷离开霞晖院大门,而哥哥孙学雍正对着背影,神情肃穆的拱手作揖。
她奇怪的站过来,“哥哥,你这是做什么?阿瑜怎么就回去了?”
孙学雍身形微侧,望着妹妹满眼的疑惑,却并不打算解释什么,“阿娴,你是个好姑娘,哥哥那怕为了你,绝不会因今日之事一撅不振。等阿娘醒过来,你好好宽慰她。”
孙娴听得糊里糊涂。
孙学雍离开后,孙娴的视线落在霞晖院门口,那里早没了苏瑜的身影,她却很是好奇苏瑜跟哥哥说了什么。
上身粉下身白,巴掌大的兰花开在光秃秃的枝头,阳光下微暖的春风浮动,指粗的枝条在风中隐隐曳曳,遥盼生姿。
傍晚时候,马车停在摄政王府的侧门。虽然宣祈引她从正门进过府,但她仍不想太招摇惹来诸多妒恨,生出诸多不变来。
脚下的石子小路蜿蜒漫长,春日里的园子异草碧翠,香花吐蕊,几株腰粗大树枝繁叶茂,树下斑痕驳驳,点点摇曳。
莫总管身形恭敬的立在廊下,天际晚霞即将散尽,淡淡的余辉斜着他半张脸,“姑娘来啦。”
一声轻呼,算是打招呼。对着这个宣祈阿娘身边的老人,她自是不敢托大,福了礼,“莫总管好。”
莫总管微微侧身避过,他是奴才,而眼前的女子未来的身份贵不可言,他受不起,“王爷在书房,奴才这就去禀报。”
“不必了,请莫总管带路,我去书房找他有事。”
莫总管前头带路,约莫走了大半柱香时辰,他才指着前头气势磅礴的建筑说,“那便是王爷的书房。”
苏瑜虽来过摄政王府几次,却是没认真逛过园子,也不知这书房离他的明德院有多远。
门口站着青蓝,莫总管送到此处就躬身退下。
青蓝见着苏瑜,有些意外,迎上来,“苏姑娘来啦。”
那表面明明是在奇怪她为何来得突然。
苏瑜不动声色,“我有事找王爷,莫总管说他在书房,需要禀报么?”
青蓝摇头,“姑娘直接进去就是。”这世间,王爷面前,只有这个苏瑜是不同的。
苏瑜徒然想到什么,在随来的女使耳边细说几句,然后才没客气,迈步进了书房,站在帘畔,看着一方紫叶檀木书案后,坐着宣祈。那双近似无情的眼眸冰冷深遂,只要她知道,那双眼在看着她时承载着太多的深情不诉。身上穿着一袭用金线绣织的饕餮纹袍,透过侧窗落入房中晚霞余辉,在他脚下晕开了晦暗如浓墨的深彩。
也不知他在想什么,那蹙眉沉思的轮郭别样的摄人心魄。
“王爷。”
突然听到苏瑜的声音,宣祈猛地看过来。他是知道有人进来,以为是替他换茶的女使,这才不曾注意,没料到竟是苏瑜。
“你怎么才来?”起身向她走过去。
今日是雪娇跟来的,此时她将人留在外头跟青蓝‘谈心’。听着宣祈这句话,苏瑜好笑的看着他,“你知道我要来?”所以她一进门就见着莫总管了。
“也不敢保证。”他挑了挑凌眉,站在苏瑜面前目光含笑。
苏瑜觉得谁要是敢算计宣祈,那绝对是与虎谋皮,自寻死路。
“既是知道我来,就该知道所为何事?”
她带着嗔怒语气的模样很稀奇,宣祈见着她一开一合的唇页,就想倾身吻下去。
“你怕我不管孙学雍?”
他们已经离得很近了,他又近前一步,在两人即将贴在一起时苏瑜侧身避过,耳根子发红,“我的确有事求你。”
“将他恢复原职的确不难。”宣祈淡然的说了句,又淡然的跟上去。
“不。”苏瑜走到那方紫叶檀木方案旁,案上摊着一本奏折,“我想求你将他外放。”
自从认识苏瑜以来,她的聪睿敏智他都看在眼里,走一步算十步的心计他敢说天下少有。孙学雍被赶到工部去做个小吏官儿,虽是小吏官儿却也是京官儿,外放,若无政绩,就得死在任上。“今早朝堂上风波过后,我让人查过,那弹劾孙学雍的御史与曲侍郎家有着拐弯抹角的关系,而且……沈重霖似乎也对孙学雍颇具敌意,连连进言败坏他的官声。”
沈重霖现在官比孙学雍大,按说两者毫无干系没任何交集,可孙学雍是她表兄,他又因自己在下河县名声受诟病,他踩孙学雍,多半是报复她苏瑜。
“曲侍郎、沈重霖,不过都是公报私仇罢。”苏瑜语气幽幽,听不出情绪,“王爷,不论是曲侍郎还是沈重霖,请王爷不要为了阿瑜擅作决定。”
自古女子该居后宅,崇安分,收敛一切脾性,相夫教子,安稳一生。而眼前的女子,却有着一身不容于人亵渎的骄傲。想想就是这份与众不同吸引了他,他也想看看她还能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大事来。
“你想怎么做?”她该是已有谋划,否则不会前来求人。
苏瑜是不想来求宣祈的,可事到如今,她已陷在宣祈的局里,抽不得身,退不见路,“将孙学雍放至湖南山阳县。”
湖南山阳县是个大县,地广人多,山林密布,农耕富饶,是个京官外放的好去处,“你想让孙学雍出去避风头,躲个三年五载?”
苏瑜笑望着宣祈,笑得眼中风华绽现,“用不着,我保证他不出一年就会回来。”
她果然是在谋算什么,否则一个外放的京官儿又无强劲靠山,是不可能一年之内回京的。“你只要我帮这个忙?”
“是的。”
“本王倒是可以助他一年之内返京。”
“不用王爷费心,他会凭自己本事一年内回京的。”
她的语气充满笃定,不免令宣祈愈加好奇。骨节分明的指腹触着她细腻肌理,抬起她的下颌,宣祈半眯的瞳孔充满旖旎的危险,“阿瑜,你有事不该瞒着我,我会担心。”
她只让孙学雍去湖南,然后着重建议他加强防洪工事,以孙学雍的聪明,该是会警惕她话中所含之深意。从前她为沈重霖寻的八十个防洪工事巧匠,也会陆续送到他眼前。而这些事,让孙学雍一个人疑惑糊涂就行了,
与宣祈在一起也有些时日了,多少摸清他的一些脾气。此时他一副俊逸风流的模样,眼中的光淡然且深情,“阿瑜不怕事,真是怕了,或者懒得应付了,再劳动王爷出手相助吧。”
难得见她撒娇,这种被需要的感觉宣祈很是受用,轻轻拥她入怀,“我们去看阿晗吧,他有些日子没见你了。”
离开书房,雪娇和青蓝静静跟在身后。
在前往疏云台的途中,二人手牵手闲话。
“你打算怎么对付曲家?”
他还是止不住好奇,苏瑜笑道“曲家携恩求报,想将曲恒嫁给岳远,那日镇远候府赏花宴上,我顺水推舟逼得曲恒的阿娘当众与岳家决裂,如今霍家已经与岳家将亲事都订下了,曲恒若是想闹到我跟前,我自然也是奉陪的。”
轻点苏瑜的鼻尖,“你呀,也有惟恐天下不乱的本事。”
苏瑜正要怼回去,莫总管不知打哪条连廊过来,“王爷,宫里来人,说是肖三姑娘病了,太后娘娘令人传话,请王爷进宫去见见。”
肖美媛很得太后欢心,又与长公主感情交好,宣祈纵然本事,也有些忌晦。
“你去回话,病了就请御医,本王又不懂岐黄之术,找本王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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