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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剥开心里的话
    孙妨张了张口,噪子传来一阵撕裂的痛,引得她连咳好几声。

    “你着急,我给你倒杯水。”江芯动作快,麻利倒来水又扶起孙妨搁到她嘴边,“来,喝口水。”

    有水的滋润,孙妨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又活过来了。

    江芯扶着孙妨重新躺下,放下杯子后站到窗边朝外喊,“阿娘,人醒了,你把煨在灶上的粥端来吧。”

    尤氏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应了一声。

    江芯回到床前继续替孙妨擦着手,“我堂哥要是知道你醒了,肯定会很高兴。你不知道,你来的时候发高热,连着烧了两天呢,我哥在你旁边打地铺睡了两天,衣不解带的照顾你,我从来没见过她对哪个姑娘这么用心,这么好,我猜我哥肯定喜欢你,不如你嫁给他做我嫂嫂吧。”

    “芯丫头,你胡说什么呢?咱们是什么人家,竟说这样胡话难为人家姑娘。”尤氏心里虽不大高兴,但脸上也没显太多,“来,睡了三日了,先喝点儿热粥暖暖胃吧。”

    江芯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又将孙妨扶起来靠在床头,接过阿娘手里的碗,先搅了搅,然后一勺一勺喂孙妨。

    孙妨一口一口吃着,神情木讷,仿佛吃东西只是为了活命,她只想活命。

    尤氏看不下去,转身出去了,也懒得管芯丫头在人面前跟个雀儿似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我堂哥说他碰到你被坏人打劫,这京城里的治安有些地方很不好,以后你可别乱走了。”

    “对了,上次你怎么不辞而别呀,我哥哥知道你走了,闷闷不乐好几天呢。”

    “他还给你带回来一件礼物,我偷偷见过了,但我不能告诉你是什么,你想知道就自己问他。”

    “你跟我们家真有缘份,你要是嫁给我哥哥,肯定会幸福的,我哥哥是个大好人。”

    “斜对门的柳大娘老是给我哥说对象,我哥愣是看不上,逼得急了就说心里有人了。”

    “我说他心里的人是你,我哥追着我打,我阿娘说他那是不好意思了。”

    “这次你能多住些日子吗?有你在,我哥肯定很高兴。”

    “你也别再不辞而别,要走跟我们说一声,不然我哥不相信你走了,会到处找你。”

    ……

    江芯喋喋不休说了很多话,孙妨一个字也没回,而江芯似也习惯了她的冷漠,并不在意。

    天黑尽的时候江寅回来了,孙妨听着他在外头跟尤氏寒喧。那雨日发生的事骤然涌进脑海,她的心被贺余下流残忍的话猛烈的撞击着,又让江寅那样全力相护的样子所恸容着。

    她眼神瑟瑟缩缩的看着江寅撩帘进来,他脸上的伤势没能褪尽,还有些淤肿,见着她时列嘴一笑,很是滑稽,却牵动着孙妨的心。

    “瞧你,我守着你不醒,我一走你就醒了,早知这样,我就早点出去了。”

    他说着令人窝心的傻话,江芯之前的那些话又在她脑海中接踵而至。她若是不明白江寅对她的心意,那她就是真的傻子。徒然间一股强烈澎湃的自卑感袭卷她的全身,她不止攀不上贺余,连她看不上的,这小门小户的江寅她都配不起。

    孙妨靠在床头,目不转睛的看着江寅。

    江寅有些局促,极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江寅的表现很憨傻,可就是这样一个憨傻的瘸子,在危急之下拼命护着她。给贺余那样的蓄牲磕头,是何其的屈辱?为了她,他却那样做了!

    “你过来坐,我有话要跟你说。”

    这是孙妨头一次这样正式跟江寅说话,江寅有点愣,但他还是听话坐到适才江芯放在床边的竹凳上。

    “江大哥,你是个好人。”

    孙妨的开场白,让江寅的心莫名发紧,“别这样说,我没你想象中那么好,我……我是个瘸子。”江寅也自卑。

    “江大哥,我姓孙,我叫孙妨,贺余……。”孙妨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开口,“是我主动勾搭他的。”

    江寅闻声,脸色瞬间难堪极了,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来。

    孙妨深吸口气,指甲紧紧的扣着掌心,“那贺余说的话也都是真的,我早在我们老家时就不是个清白的姑娘了。我家有个表姐叫苏瑜,是个弃妇,虽是如此,我祖母却甚是疼她,还将她养在身边。我阿娘担心她的出现会影响我们孙家那些未出阁的姑娘名声,将来找不到好夫婿,便用计想毁了她并将她赶出孙家。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我倒被请君入瓮失了贞洁清白。”

    “我在老家呆不下去,害怕被人知道此事,便早早进了京远离是非之地。纵使我没了清白身子,我阿娘仍不甘心我嫁与平庸之辈,辱没她的脸面,私下没少给我张罗。可我们家在京城地位平平,哪个权门贵府能看上我?何况我还不是个完壁。上次你在你家后院门口捡到我,原因就是秦府满月宴,我祖母和阿娘都不准我去参加,她们的用意我很明白,不就是我没有资格挑好的夫婿么?我一气之下剪了妹妹的衣裳离家出走,这才有了咱们的相识。”

    “在你家的院子里那些日子,我表面上平静,可私下却没有一处安分。我妒忌我妹妹,我恨我阿娘偏心,我更不甘心自己就这样嫁个平庸之辈草草一生。所以,我收敛脾性回家,处处伏低做小,只要有机会露脸,我绝不放过任何机会。于是,我在候府的赏花宴上遇到了贺余,他的身份,他的地位,还有他家的家权,都令我很满意。所以,我勾搭他,想算计他与我有肌肤之亲,再懒上他贺家不得不娶我。”

    “可是千算万算,终究是没那个福气没那个命。”

    说完这些,孙妨长长舒了口气,她唇角含笑,泪水模糊双眼后双双滑过脸颊,“我就是这样一个可恶又可悲的女人,江大哥,江芯话里话外都说你喜欢我,知道了真相后,你还会喜欢我吗?”

    江寅的确是没想到孙妨会跟他说这样的话,他叹息着低下头,避过孙妨令人心疼的泪目,“你为何要跟我说这些呢?”

    “你应该配个更好的姑娘,身家清白,心思单纯,而不是我这种心思恶毒的坏女人。”孙妨边说边捂着脸,她没脸见江寅,“你连救都不该救我,就该让我死在那场雨里,雨水干净,可以冲净我肮脏的身体,到了地狱我真想清清白白的。”

    孙妨哭得很伤心,哭她的命运不济,哭她的处境不公。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一双手轻轻落在她的双肩,轻轻往一侧用力,她的头稳稳当当靠在了一个温暖又结实的胸膛上,惊得孙妨忘了哭,甚至忘了呼吸,“江大哥,你……。”

    “听完你从前的不幸遭遇,我很心疼。不论如何,今日你能为我敞开心菲,证明你很勇敢,你可以正视自己的过去不是吗?”

    江寅在肯定她么?

    好像从来没有人肯定过她,她阿娘只会要求她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做得好是应该的,做不好就要挨训挨罚。

    他为什么这么好?为什么能让她的心觉得那样暖,那样安定?

    为什么她在经历屠大郎那件事情之前没有遇到他?

    孙妨为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感到羞耻,恨不能有条缝钻进去,永永远远的消失。

    “孙姑娘,你嫌弃我是个瘸子吗?”

    孙妨摇头。

    “那你嫌弃我平庸吗?”

    孙妨摇头。

    “那你会因为我没有权势而看不上我吗?”

    孙妨摇头。

    江寅略略推开孙妨,让她的视线与自己平视,他深吸口气,“既然你什么都不嫌弃,又知道我心悦你,你……可愿意嫁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