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玉溶不懂周老太太话里的意思,她执着的以为只要周老太太松口,她的婉姐儿就极有可能跟着苏瑜嫁进王府去。那时的荣耀风光,可不是一般富贵人家能比拟的。
看着孙玉溶懵懂执着的眼神,周老太太失望透顶,“去祠堂在祖宗面前跪着,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起来。”
孙玉溶也来了劲儿,“阿娘,我这就去祠堂跪着,您什么时候答应了我的请求,女儿就什么时候起来。”
孙玉溶说完,起身扭头就走。
章嬷嬷叹息道“老太太方才那几下可是用了力的,别把溶姐儿打坏了。”
“这么个拎不清的东西,打死她算了,真是孽障要索我的命哦。”周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
夏日日头渐深,阳光也越来越刺眼,路边花丛里的几只蒹葭蝶迎着微风飞来飞去。
袁嬷嬷在前头引路,宣祈头一回光明正大走在孙府里,路过小石径,穿过几道矮墙拱门,又下了连廊,景晖院三个扇形字抬头在望。
一到门口,就见蝶依和雪娇迎了出来,朝宣祈无声福了福。
袁嬷嬷进门口就退到一旁去,对于这个景晖院,王爷很熟悉。
撩起衫摆迈过门槛,未见人,茶香就已在鼻息间流连浮动。“你这茶叫什么?上次吃着味道极好,赶明儿给我两包带回去,时常见不着你,喝着你的茶也挺好的。”
苏瑜坐在茶席后,眼帘微抬,瞧着宣祈一脸儒雅邪佞的笑,“适才在花厅,我三舅舅和外祖母面前你这样轻浮不正经?”
坐到苏瑜对面,端起苏瑜面前的试茶吃了干净,“那得端着,他们又不是你,本王没那么好耐性侍候。”
进来两句话,就把苏瑜的脸撩得绯红,像天边被阳光初染的霞,美极了。“说得你好像侍候过我似的。”边说,边往沏了杯茶搁到宣祈面前,又将他手里的杯子抢回来。
“等我们成了亲,我天天侍候你。”
“王爷。”苏瑜有些愠恼,“你今日……。”
“本王今日是来拜见老太太,顺便提亲。”
苏瑜怔了怔,以为自己听岔了,但看宣祈徒然一脸的认真,她的心瞬间像要跳出来似的。她努努压制住内心的燥动,也认真的言道“此事没那么容易,你答应出兵收回连云七城了?”
“是。”
“不可。”
“是在你我成婚后。”宣祈一手端起茶杯,一手看似漫不经心的摩着杯沿,“我答应出兵,但是在你我成婚之后。”
苏瑜心下百转千回,桌上的红泥小炉将铜壶里的水烧得咕噜咕噜作响。
“你不高兴?”伸手握着苏瑜的手,她的手发凉,她在害怕。
看着宣祈,苏瑜的一双眼眸纯净清润,像一汪清澈无比的泉眼,而宣祈的影子,此刻就映在这汪泉眼里,深深映着。
“这是你和皇帝太后的交易是吗?”苏瑜深吸口气,此刻,她不想隐瞒自己的心绪,只想说出她内心的担忧,“你这样一应,就算是中了那对母子的计,如今四海升平,你若执意出兵北国,便是挑起天下纷争的头,天下人都会戳着王爷的脊梁骨唾骂。而且皇帝要的根本不是连云七城,他要的,是你的性命,是你手中的兵权以及握控朝政的权势。至于我,在皇帝和太后面前则是无足轻重的存在,一旦成婚,更有可能成为王爷的软肋制轴,王爷,我虽心悦于你,可这婚,咱们成不得。”
不愧是他宣祈看上的女子,分析利害,丝毫不压于他身边的那些谋士。“阿瑜,你这样聪慧,我真不想等到下个月,想现在就把你娶回去。”
苏瑜一把推开他,神情微冷,“我说正经的,你别胡扯。”
他不想真惹苏瑜生气,于是敛了邪痞,替苏瑜沏起茶来,“能不能从连云七城活着回来,那是我的本事,能不能在王府中护住自己等我回来,那是你的本事。阿瑜,从长公主府公开那日开始,你我的命运便连在一起了,未来的路荆棘密布,行走艰难,可你我已经没有退路,我们能做的,就是把这条难走的路变得好走。”
这番语色平静的话,让苏瑜听后经久不语。她细细回味着每个字的意思,每个字都带给她无数的震憾和愧疚。宣祈想着他们的未来,而她却在犹豫中逃避。他说得对,这辈子他们既然连系在一起,便是无路可退了。
唇角掀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她望着宣祈释然的笑,“你说得对,我不该在这个时候懦弱,前途多艰险,但只要有你,我一定会坚持走下去。”
这才是他所认识的苏瑜,自信,果敢,“你尽管拿出你的手段来,把这京城搅个天翻地覆才好。真要出事,我护着你。”
好像总是他在做承诺,偶尔,她也该回应一下,“你也一样,既然皇帝想让你闹事,那你就去闹好了,名声这东西能失就能赚,我会守着王府等你回来。”
削薄的辱轻抿,看似无情,坐到苏瑜身边,揽着她入怀。告诉她皇帝把出征的日子定在七月十二,他则把婚期定在六月十九。
“六月十九?”
苏瑜讶然失笑。
“怎么啦?”
“没怎么,就是觉得月老公公近日好忙,霍家和岳家的亲事定在六月十九,孙妨和江督知弟弟江寅的亲也定在六月十九,咱俩也定在六月十九。”苏瑜表面上说得轻松,心里却已经开始布置某些事情了。料想太后会答应她与宣祈成婚,也是盘算着宣祈走后,她一个孤女在王府好拿捏吧。届时宣祈在北国是输是赢,又有什么要紧,反正她不会让自己活着等宣祈回来,毕竟肖美媛才是心目摄政王妃的不二人选。
“过两日太后可能会宣你进宫磕头,到时本王陪你一同前往。”
怕什么来什么,好在她不是真的头一回与这太后打交道,多少还是有些底气。
“你怕太后吃了我?”
“怕她挑你的错,难为你。”
这个太后最重礼数,既然已经知道她是下堂妇二嫁女的身份,想挑她的刺就只能从礼数上下功夫,“不必担心,我可是要做你王妃的人,岂会轻易叫人为难了去?”
宣祈颇为无奈的看着苏瑜,“有时我在想你那些大得能包天的胆子从哪里来的?”
苏瑜笑笑,听着外头袁嬷嬷的声音响起,“姑娘,老太太派人来问,王爷是否要留饭,厨下好安排。”
宣祈摇了摇头,苏瑜便叫袁嬷嬷去回话。
二人又腻歪了一阵,宣祈才从景晖院离开。
那时夕阳开始西坠,蛋黄色的光铺满整个尘世。苏瑜站在院子里,抬手从指缝里看着光,她重来的人生,未来的路,她要陪着宣祈,披荆斩棘。
袁嬷嬷站过来,脸色很不高兴,“姑娘,你最好去老太太那里走一趟。”
“出什么事了?”苏瑜身姿没动,微风拂过颜颊,只掠起几缕青丝在空中乱扬。
“溶姑奶奶,您的亲姨母这会子在祠堂里跪着呢。”
苏瑜不以为意松下手,笑着回身进屋,“她那性子早就该跪了,也是外祖母心存仁厚,才一直容忍她到现在。”
姑娘说得轻易,袁嬷嬷难看的脸色依然没变,“可知是为了什么?”
苏瑜迈过门槛,心里想着下个月就要与宣祈大婚的事,太仓促,显然皇家也不重视,随口问,“为什么?”
“是溶姑奶奶说想求老太太作主,让婉姐儿或者嫣姐儿随姑娘你一并嫁到王府去,侧妃不行就贵妾,总之就是要与姑娘你共侍一夫,啊呸,真是痴心妄想。”
苏瑜伫足,眸色侧移,“还有此事?呵呵……,不怪外祖母生气,溶姨母可真敢想。”
“老奴是没在花厅,没见着王爷初到府中情形,听说三房的嬉姐儿还有溶姑奶奶母女仨个,个个往王爷跟前凑,生怕露不了脸似的。”袁嬷嬷说起此事脸色十分鄙夷,心中也很担忧,“姑娘,老奴觉得您还是到老太太那里去走一趟吧,老太太罚溶姑奶奶跪祠堂是思过,可是溶姑奶奶却说老太太若是不松口她就不起来。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万一老太太抗不住溶姑奶奶的威胁,真朝姑娘你开口,那可如何是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