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为大唐皇帝目前惟一一位皇子,宣烨的百日宴办得风光极了。尽管他至今未曾露过一面,但坐在宴殿的哪一位不是因着他而来?
两个时辰前,宴殿一侧,舞乐司的伶人们敲磬击鼓,拔弦弄琴。中央空出来的舞台上,一众舞伶身姿婀娜,翩翩起舞。朝臣们带着自己有诰命在身的家眷推杯换盏,个个脸上笑意盈盈,醉态百出。
宴殿里的氛围祥和,宴殿外的禁卫军则个个如同随时待命般绷得紧紧的。冉绥繁神色凝重的站在城楼上,手握着刀柄居然临下望着宫中校场中站得整齐笔直的几百侍卫。这几百侍卫全都穿着禁卫军的服饰,可做为禁卫军统领的冉绥繁却敢笃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些人。
晌午时分皇帝将他叫到御书房,看似随意实则字字饱含杀机的交待,“朕把这些人交给你,你给朕管好了,今日有用处。”
禁卫军突然多出来这么多号人,他做为禁卫军统领却不知情,相反做为禁卫军副统领的阮单在得知这个消息时却表现得极为平静,于是冉绥繁猜测阮单应该在皇帝找他之前就知情的。
阮单做为他的副手,多数情况下应该听他的令。他这样平静的态度,不难猜测此事皇帝与阮单肯定在瞒着他什么。那么什么事需要瞒着他这个禁军的正统领而直接启用副统领呢?
冉绥繁想不通。
今日更奇的时自从御书房出来,他就连去恭房阮单都在跟着。
他不是个会这么闲的人,那便是有人吩咐监视他。
阮单例来心高气傲,能让他服从的人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皇帝为何要让阮单监视他?他在防备自己什么?
同上个问题一样,冉绥繁仍然想不通。
直到他二人带着一小队禁卫军巡逻至宴殿附近,远远看着摄政王与寅国公世子萧景仁同步朝宴殿而去,阮单看着那二人凉飕飕的冷笑,“王爷和世子关系不错啊。”
他随意应了一句,“他们是表兄弟。”
“自古一脉相承都靠不住,还表兄弟。”
阮单这话里毫不掩饰讽讥之意,同时令冉绥繁心中警钟大声响起。
一脉相承靠不住,阮单看似随意的一句话却让冉绥繁听懂太多消息。怪不得宫里突然多出那么多禁卫军,想到皇帝与王爷在朝堂上明里暗里的过招,答案呼之欲出。
冉绥繁的脸色瞬间难看至极,这下子皇帝让阮单监视他的答案也有了。不管怎么说,冉家与孙家结了亲,而摄政王妃也是从孙家出嫁的,他与摄政王还真是不折不扣的表连襟呢。
皇帝让阮单监视他,无非原由有二,其一,若自己听从皇帝安排没有二心,自然是皇帝除掉王爷的一大助力;其二,若自己因着沾亲带故的原故与王爷通风报信,那皇帝也正好找到理由杀了他这个叛臣贼子。
皇帝将突然从天而降的禁卫军交到他手里,打的是一石二鸟的主意哩。
想通了这一点,冉绥繁努力平静自己内心翻腾的怒火和杀意。他为这个皇宫卖了大半辈子的命,而皇帝却这样算计他,冉绥繁觉得很寒心。
“大统领,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冉绥繁摇摇头,笑道“这几日你嫂嫂身子不大好,我彻夜照顾她没休息好犯了胃疾。”实则,他很想问阮单那几百人是何时又如何进宫来的?怎么他半点儿也不知情?
“那今日肯定是不能吃酒了。”阮单笑道。
“守卫宫中贵人安危最要,酒可休沐时再饮。”
阮单拱手,“属下一句玩笑罢了,请大统领见谅。”
有阮单的监视,他连说句话都要再三斟酌,更惶论与王爷接触提醒他危机迫近。或许是天无绝人之路吧,他和阮单带禁卫军巡逻时,居然在御花园附近撞见摄政王,此时他身边跟着的是孙家的孙学雍大人。
见着二人迎面走来,冉绥繁心中大喜。
“参见王爷。”
冉绥繁和阮单同时拱手作揖。
宣祈神情淡淡的点了点头。
到是孙学雍见着冉绥繁,不免热络起来,“大统领,听说妤妹妹身子不大爽利,可好些了?”
冉绥繁接道“已经大好了,改日就带拙荆回去向岳母和婶母请安。”
“大伯母的确惦念妤妹妹,待她好些就回去看看吧。”
孙学雍也不敢说太多,本以为话到此就结束了,没想到冉绥繁又开了口。“拙荆之前给我母亲绣了个荷包,看着那荷包的花色好看就又多绣了几个,我还笑她伤眼睛的事绣一个就行了,多出这么多个荷包来要干什么?她说她准备回孙府时带几个回去,也想着往王府送一个,只是针织粗糙,还望王妃不要嫌弃。”
提到苏瑜,宣祈不得不正视起冉绥繁来,这个禁卫宫统领不是例来人狠话不多的吗?今日这般聒噪,就为了几个不值钱的荷包?先扯上孙家,后又将苏瑜扯进来。
本来只绣了一个,又多出来很多个,还想让苏瑜不要嫌弃!
脑海里突然闪过什么,宣祈不着痕迹的朝阮单看去一眼,然后对冉绥繁说,“王妃用的东西都有专门的绣娘侍候,就不必孙夫人在费心费力了,但她有这份心意,本王替王妃谢过。”
这话在旁人看来就是摄政王拒绝孙夫人的示好,可听进冉绥繁的耳朵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他相信王爷是听懂了他的提醒的,而他回复领了这份心意,不必费心费力,这是让他静观其变,袖手旁观的意思么?
“王……。”冉绥繁再说什么。
宣祈一记眼刀丢过去,显然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冉绥繁肯定,王爷这是真不想让他插手了。
等到王爷和孙学雍走远,阮单才惋惜般拍拍冉绥繁的肩膀,“放眼整个朝纲,谁人敢惹他?就算大统领你与王府沾亲带故,王爷照样不领嫂嫂的情,如此冷漠冷性之人,得亏是命好生在皇家,若是养在民间,早不知死多少回了。”
放在平时,阮单是万不敢这样说话的,这会儿这般有恃无恐,真以为王爷大限将至了吗?
冉绥繁转身,看着宴殿的方向,虽然王爷不让他插手此事,可他内心的不安正随着越来越暗的天色一起压抑,忐忑,却无能为力。
此时,宴殿传出来的丝竹之声依旧声声悦耳,恍若天籁。
沈重霖举杯独酌,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甚是轻松。
孙学雍坐在离沈重霖不远之处,目光有意无意从沈重霖身上扫过。不是他特意对沈重霖感兴趣,实则是他注意到沈重霖的视线总是若有若无的朝摄政王的身上瞥去。从前宫里有宴,说是畏惧也好,不屑也罢,他从来不会往摄政王身上投目光。今日之举,太过奇怪。
宣祈身后坐着萧景仁,萧景仁剥着花生正一粒一粒往嘴里送。身边突然多出一道暗影,惊得他险些失态,“蝶依,你怎么在这儿。”
前方的宣珏听到萧景仁喊蝶依,也迅速回过头来。看见蝶依,英眉犹豫着拧起,蝶依在此,难道……。
蝶依跪到宣祈身侧,在他敢耳边说了些什么。
宣祈的目光缓缓朝上首的皇帝看去,巧了,上首的皇帝笑意浓浓正举杯遥敬于他。
宣祈不动声色的回敬,然后举杯饮尽。
“去吧。”
宴殿很吵,但这两个字蝶依却听得清楚。
蝶依一走,萧景仁便问,“五哥,出什么事了?”
宣祈示意他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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