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已经慢慢升起,沙漠被一片金光所笼罩,湿漉漉的沙子在阳光底下,发出着一闪一闪的光芒。如此美景,实在让人难以跟昨晚凶残暴戾的情景相联系。
然而,眼前的一片狼藉,让人无法不相信,昨晚真真切切地经历了一场嗜血般疯狂的沙漠大暴雨,原本满满盘盘的物资和装备,或被大风吹走,或被沙子掩埋,都已销声匿迹,仅有零零星星还散乱分布于一大片广阔的沙漠之中。浩瀚的沙漠上,只剩下两个摇曳的帐篷。
阿罕德紧张地环视四周,小黑和小白正从湿漉漉的沙子里面挖着埋得还不算深的物资和装备,这些东西在沙漠之中都是用来保命的,弥足珍贵,能挖多少就是多少。没有被大暴雨清了场子,就已经算是万幸的了。
而张祁和古月瑧经过一夜的精神紧绷,全力守护,在大暴雨停歇的一刻,才感觉到身体的疲惫不堪,正靠在凌天爱的帐篷外面,闭眼休息。
“小蔡呢?(当地语言)”没看见蔡漪倩的身影,阿罕德着急地赶到张祁和古月瑧面前问道。
张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着急万分的阿罕德,一时之间也反应不过来,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古月瑧皱了皱眉,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阿罕德见他们没有反应,更着急了,声音更大地问道“小蔡呢?(当地语言)”
张祁抓着脑袋瓜,一头雾水,说“阿罕德大叔,你是想喝水吗?还是想吃东西?还是想要找什么?”
古月瑧实在被两个鸡同鸭讲的人烦透了,好不容易才能歇息一会儿。他闭着眼睛不耐烦地说“他要找小蔡。”然后又烦躁地背过身去了。
张祁这才“哦哦哦”地指着背后的帐篷,开心地回答说“在里面,在里面呢。”
阿罕德也终于领会到了张祁的意思,他伸直脖子,探头望向帐篷门口,从门口缝隙中隐约看见了蔡漪倩熟睡的身影,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离开帐篷以后,阿罕德独自走到不远处,又拿出了那个水晶链坠,向着东北远方,感谢“她”,又一次带他们走出了险境。
也许,这一次,并不会那么糟糕。阿罕德望着远方,露出了一丝欣慰的微笑。
跟随阿罕德之后,塞蒙德也迅速离开了帐篷,第一时间跑到了他的骆驼群里。
昨夜他还深深懊悔着为何要挑选圈里最好的骆驼来走这一趟,实在是亏大了。可当他看见眼前的景象之时,又瞬间欣慰道,还好挑的都是最好最健壮的骆驼。
塞蒙德的这些骆驼都是年轻力壮、久经沙场、身经百战的,是天生的沙漠行者。在沙漠之中,比人类的生存能力还要高出好几十倍。
昨夜当大暴雨来袭之时,这些骆驼紧紧地靠在一起,共同抵御了这场特大的暴风雨,没有受到丝毫损伤,但捆绑在它们身上和周边的物资和装备,还是无法护卫周全,被大风吹刮得到处都是,散乱不堪。
看着自己和骆驼们都没有事儿,塞蒙德开心得紧抱着骆驼来亲,还给他们拍打着身上的沙子,整理着他们蓬乱的毛发,完全没有要帮助其他人的意思。
而在营地中央那个狭小的、湿哒哒的、歪歪斜斜的帐篷里面,现在正挤着四个女生。
一夜未睡的格里亚诺,眼神依然有些呆滞,看着昨夜一直在照料她的凌天爱和江子樱,还有拼命把她从帐篷里救出来的古月瑧和张祁,格里亚诺的内心有着说不出的滋味,已经微湿红润的双眼,却始终强忍着没有掉下泪来。
感觉到格里亚诺的动静,累得才刚刚睡着没多久的凌天爱醒了过来,担心地问道“小诺,你怎么了?大风暴已经过去了,没事儿了。”凌天爱以为格里亚诺还没脱离昨夜的惊恐,极力安抚着并紧抱着她。
格里亚诺在她的脑海中搜索着所有的记忆,似乎这是她第一次这样被人抱着、安慰着。
虽然同为天源族的孩子,但不同的家族却有着不同的教育模式和教育理念。身为北辕家族的孩子,格里亚诺从小就被教育成为以规则为先,以灵战指数高低来论资排辈的孩子。感情,似乎是最微不足道、最不值一提的存在,只会威胁和破坏规则的执行。
因此,从小到大,格里亚诺都只是在长辈的要求底下,刻苦学习和训练,不断提升灵力。对于家族安排的任务,从来都没有一句“为什么”,只会默默地完美完成。
也因为格里亚诺是天源族北辕长老古猷椋的长孙女儿的身份,她比其他的孩子都要更加的努力,更加的拼命。她只知道,她需要优秀,也必须优秀,这样才能肩负起部落和家族的荣耀和使命。
其他的孩子们总是嫌弃格里亚诺太过冰冷,太过无趣,都不喜欢跟她玩儿,以至于在二十有余青春正盛的年纪,她的身边竟连一个能称得上是“朋友”的人都没有。
格里亚诺其实清楚地知道,这一场大风暴,就是北辕长老命人布下的,目的不仅是要把凌天爱逼上绝路,更是在发泄对格里亚诺的不满。明明说好了,不能让凌天爱活着踏入这片沙漠,可如今,队伍都已经几乎要到达目的地了,这样的任务效率和效果,北辕长老又怎会满意?
可生气归生气,北辕长老真的连自己的亲孙女儿的性命都不管不顾了吗?不仅在蕲萨城的活埋事件中没有派救兵援助,在这场由他发号施令的大暴雨中,更是枉顾格里亚诺的性命,想想,心已寒。
是的,格里亚诺没有完美地完成任务,她让家族失望了、蒙羞了。
可是,她只是一个人,一个在面对死亡的威胁与恐惧之时,依然会感到绝望与无助的普普通通的人。讽刺的是,在死神的镰刀之下把她救出的,竟然是她多次下手夺其性命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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