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南朝知道这是洛禾的秘密,她能开口说出“落英谷”这处绝密之地,已经代表了对他的信任。
想到这,谢南朝心情莫名地好了些。
他看向洛禾,小丫头刚紧张兮兮地献完宝,还紧紧地盯着他,一双眸子潋滟生光,谢南朝便不敢再继续看了。
谢南朝偏开头,声音有些低哑“其实萧承泽只说对了一半,我是没来过花朝节,却不是不出府。”
“嗯?”面对谢南朝突然而来的解释,洛禾有些跟不上他的话了,反应好半晌,才恍然道“那你……今天都是在何处?”
其实洛禾想问的是,今天对于谢南朝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为何京中盛名的远安侯,生辰时就像没有一个人知道一般?
谢南朝将洛禾的表情看在眼里,笑了笑,眼里有了光亮“带你去,走吗?”
今夜的谢南朝,仍旧是平日里的一袭黑衣,却素的很,没有任何华贵的装饰,也丝毫不见平日里的张扬,像是整个人都敛在了禁锢之中。
鬼使神差地,洛禾点了点头。
刚要抬脚前行,就被谢南朝一把箍住了腰,一阵天旋地转,洛禾再睁开眼睛时,便被谢南朝揽在怀里,轻巧地跃在屋檐之间。
洛禾刚欲发作,便听到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别动。”
声音中混杂着一丝恳求,却又固执地决绝。
下意识地,洛禾环紧了谢南朝精瘦而绷紧的身体。
而后者则满意地让轻功更快了些,洛禾心里暗骂,却绷不住脸上刮来的冷风刺骨,不得不将脸埋在了谢南朝怀里。
而后面色一顿,她好像听到了什么。
是“扑通”“扑通”的声音。
是骤然加速的心跳声。
洛禾抿唇,将脸埋得更深了。
走了许久,只觉月亮都变了方向,洛禾才感觉到谢南朝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头。
像极了怀中探头的小猫。
谢南朝看见她这动作,低低地笑出了声“好了小丫头,下来吧。”
洛禾撇撇嘴,扶着谢南朝的胳膊跳了下来。此刻便觉当下站立的地方有些眼熟,再抬头一看,硕大的匾额上隐约能借着月光看清烫金的三个大字——云清观。
“云清观?!”洛禾猛地抬眼看谢南朝,“你带我来这干嘛?”
却见谢南朝此刻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寺庙,不知怎的,洛禾竟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读出来一丝忧伤之意。
洛禾仔细回想,与谢南朝的第一次见面,便是在云清观下的树林中,那时她只想用慕容家的暗卫换千机楼一个生意,却不料认识了谢南朝,还与他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
如今再回想,那天那个以鬼面遮脸,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总是言语轻佻,眼神中却不见丝毫温度的谢南朝,如今正十分收敛地立在她身旁,竟觉得有些恍然。
又或许,当时的谢南朝出现在云清观附近,并不完全是因为慕容家的暗卫?
怀着满脑子的疑惑,洛禾跟随谢南朝走了进去。
虽然第一次借着祈福的由头问了云清观的路,却是没有真正来过的。
也没有什么死在庄子上,没有福气的母亲。
走在谢南朝身后半步,拐了许久的路,才走进了一间修缮并不是很完善的厢房,谢南朝动作慢了慢,缓缓推开了厢房的门。
厢房里面并没有人,洛禾却看到了什么,愣在了原地。
她看到谢南朝径直走了进去,直接跪倒在地,向着面前的桌案拜了三拜。
桌案上,立着一块牌匾。
牌匾上,赫然写着——爱妻顾氏之位。
相传老远安侯的妻室,便是姓故。
终于明白了什么,洛禾的表情却控制不住得惊诧。
心脏揪紧一般的疼。
她张了张口,却始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静静地看向谢南朝,他跪的端端正正,没有眼泪,没有言语,却能从他周边感受到莫大的哀戚。
忽然,谢南朝开口了,只是声音有些嘶哑“我母亲,在我出生那天难产而死。”
“我的生日,便是她的忌日。”
“所以,我总是不知道,生辰之日,真的是那么一件值得庆祝的事吗?”
他参加过许多达官显贵的生辰、寿诞,那些人仿佛恨不得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自己的诞辰,可他却是不懂的。
这辈子都懂不了。
洛禾不知道要怎样安慰谢南朝,嗓子被心里漫上来的苦涩填满了,说不出话来。
只能默默跪在了他的身旁,又将手覆在了那双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上。
谢南朝此刻的手泛着透骨的凉意,她几乎要暖不过来了。
片刻后,洛禾的声音才打破了寂静“都过去了,伯母一定想你好好的。”
怪不得,怪不得萧承泽在说道谢南朝今日从不出门时,几乎要掩盖不住声音中的得意之色。
也是,他是天之骄子,母妃正受圣宠,又被景明帝捧在手心,而对于这个突然之间风头就盛过自己的远安侯,怕是也就能通过揭露谢南朝的伤疤来平衡一下自己善妒的心理了。
而其他人也都是瞎的,什么纨绔子弟,什么没心没肺,通通都是瞎子!
这样想着,洛禾不由得握紧了谢南朝的手。
忽然,感觉手中的温度渐渐开始回升,洛禾抬眼看向谢南朝,只见对方两眼含笑地看着自己,薄唇微微弯起。
有些眼熟。
像是今夜之前的谢南朝。
谢南朝表情松快了许多,说道“你说得对,都过去了。”
更何况,今年的生辰,似乎并没有之前那么难过了。
谢南朝揉了揉洛禾的头,眼角含笑。
或许以后都不会再难过了。
却在这时,厢房紧闭的门被缓缓推开,伴着刺耳的“吱呀”一声,谢南朝默默抽回了手,面色有些不虞。
洛禾吓得一下子站了起来,看到来人,有些疑惑的看了谢南朝一眼。
来人是一名中年男人,须发是不符合此年龄的白,虽然岁月在脸上留下了不是痕迹,但依稀可以看出来,这人年少时,也定是生得英俊潇洒。
“父亲来了。”
谢南朝忽然开口,不轻不重的称呼落入洛禾耳中,一切都是那么突如其来,却又合乎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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