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告诉符云朗,当初那位师爷的说辞虽然很合理,但似乎就是有哪里不对劲儿,叫他最后只能用皇帝朱批过,这案子已经板上钉钉,没有任何回转余地的借口来强硬说服自己不要去多想。
他当时内里深处的真实想法其实是,刚上任,先不要去干那些个风险太大的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相信卷宗上的结论就好。
想明白了这一层,符云朗夜里却更睡不着觉了。辗转反侧,莫名其妙的陷入一种焦躁不安的情绪之中。
这案子过了那么久,连当事人都被斩首多时,肯定很难查。而且最后费尽千辛万苦查到了,人都死了,更有皇帝朱批,根本无法再翻案。符云朗已经不确定他到底该不该去查,又该去查些什么。
去查,难度太大,也没有任何意义。
不去查,自己的良心始终无法得到安宁。
想到这里,符云朗双眼忽然一亮。
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他与那个案子本来没有任何关系,又为什么会良心不安?
因为,公道。
维护世间公道,造福一方百姓,有利朝廷社稷,就是他投身官场的信仰所在。
即便他根本查不出什么,即便查出真相他一时间翻不了案,他都应去尽力,为心中的公道鞠躬尽力死而后已。
能做到哪一步,是他的能力,去不去做,才是他的原则。
终于,符云朗不再犹豫,直接去查这个已经被盖棺定论了旧案子。
再一次行动,他多留了一个心眼儿,连自家老伯他都没明说。只说难得休沐有了假期,要出去爬爬山,散散心。
这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他上一次栽就栽在了错信了不该信的人。
所以这次特别谨慎,便装出游,直到半路上才对自己老伯讲了自己的计划。
老伯听了十分认同,又自告奋勇的出了很多种方案,说他们两个应该从哪几个点,怎样去探查那桩陈年旧案。
可是出乎他和老伯预料的是,探访这个案子,竟然十分容易,几乎一点难度都没有。
只问了那个山贼细作家旁边两户邻居,就将原来的真相问了一个清清楚楚。
两户邻居讲了那人根本不是什么山贼细作,就是个最老实本分的庄户人家。这几家几辈人都是最知根知底的邻居。
那农户从小就胆小,连鸡都不敢杀,就靠着耕种着一亩三分地勉强过活。农忙时,每天跟相邻一起下地干活,一起回家,农闲时就跟乡亲结伴打打短工,最老实巴交儿的一个实诚人。根本不可能是山贼的细作。
他之所以惹上了这一场无妄之灾,都源于一个忌讳。
就是因为犯了忌讳,才导致他遭遇小人丢了性命。
当时的符云朗听到这个理由还特别好奇,特别去问是什么忌讳。
得到的答案却叫他又无语,又心寒。
邻居的回答是这样的,事发当天正是避小人节。
按照习俗那一天,人们不能拿剪刀,只要拿了剪刀,就会碰到小人。
可是那家男人那天鬼使神差的就拿起剪刀剪了一块布。下午的时候听到外面抓住了山贼,就傻呵呵的去看热闹。
万万没想到,就因为两声傻笑,被真正的山贼记恨告了状。
而押送山贼的官兵竟然真的就按照山贼的说法,把傻笑农户给抓起来。最后竟然还被稀里糊涂的判了斩刑。
符云朗听了这些说辞,当时就差点站不稳跌在地上。
老伯赶紧跟别人解释,他家少爷与那被冤死的农户本是远方亲戚,多年没有走动。如今经商路过滕县,便想着来看看远亲,不想却收到了这等噩耗。
邻居都是热心肠的百姓,想起冤死的农户恰巧有个姑姑远嫁外省,几十年间都断了联系的事,也就没有多怀疑。都跟着一起劝慰。
老伯谢了又谢,这才扶着符云朗回身往县城方向走去。
符云朗当时还不死心,又叫老伯想办法去暗中走访了当时抓捕农户的两个捕快。
老伯十分聪明,没有直接去找那两个捕快,一眼就叫他们认出来,又怎么会对他说实话。
老伯几经打探,找到了与其中一个捕快相好的破落户。那女人的父亲王老汉平常老是去茶馆听书聊天。
符老伯的方法也很聪明,他摸清了王老汉出现在茶馆的时间规律后,就在第二天特别早去占了那一桌的位置。
等到王老汉习惯的性来到那张位置看着他不高兴时,符老伯便大度的请他一起坐。还说自己一个人听书也闷,桌上酒菜也吃不完,不如就一起听书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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