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浑身上下无一处是不疼的。
就连手指都动弹不得。
睡意还未全部消退,体内的所有神经就在一刻不停地提醒着她,她疼得快要死掉了。
上下眼皮粘连,别说是睁眼,就连眨动都觉得已经耗尽全身力气。
“传太医。”
耳边似乎有人在说话,由远及近,再去细听的时候却又消失不见了。
嗓子干哑,往日细嫩的脖颈之上全是惊心动魄的青红色痕迹,叫人看得头皮发麻。
似乎是觉察到了她的难受,始终待在她身侧的人起身离开,不久后又重新回到她的身边。
温热的茶水流入喉间,因为干渴而越发不适的蒙濛终于稍稍舒展开眉头。
紧接着便是一阵喧哗。
有人在耳边细语,她听不清,想要仔细去听的时候,再次两眼一黑,陷入了昏迷当中。
等到她的意识再次清醒过来时,天色又一次黑了下来。
殿内掌着灯,灯亮如白日。
睡了一整天的蒙濛稍稍恢复了气力,搭在床上的手指动了动,再睁开眼时,看到的便是两张布满担忧的脸。
“陛下,您终于醒了!”
陈公公瞧见自家陛下睁眼,顿时喜极而泣,赶忙跑出养心殿外,嘱咐宫人让御膳房准备膳食。
而坐在床边从始至终没有开口的顾西楼,双手始终握着蒙濛的小手不愿放开。
瞧见她醒来,顾西楼心中并没有任何高兴的情绪,头顶甚至布满了阴云。
见蒙濛垂眸看向自己,顾西楼阴沉的脸上勉强勾起一抹笑,“陛下醒了,可还有哪里不适之处?”
蒙濛刚醒,思考能力薄弱,听到他的询问这才觉出自己身体的不对劲。
不同于上次醒来那般浑身疼得如同被四分五裂般。
这次除了些许细微的疼之外,浑身上下只剩下疲倦。
很累,仿佛跑了两万里地一般,累得只剩手指和眼皮能动。
蒙濛看着他,哑声开口道,“什么时辰了?”
顾西楼侧目看了眼窗外,“已是戌时。”
蒙濛累得不能转动的脑子勉强自转了一下。
她记得也是这个时辰,因为顾西楼不接受那些大臣之女,她不得不重返启明宫查看情况。
如今怎么还是戌时?
顾西楼再次开口解开了她的疑惑,“陛下昏睡了一整日,太医就在殿外候着,陛下可还有觉得不适之处?”
他的声音沙哑,不比蒙濛的好许多。
昨夜他有意掉入幕后下药之人的陷阱当中,因他自小练功,这些药物于他来说咬紧牙关定然能挺过去。
加之他有意吸引蒙濛的注意,本想着在她面前博个可怜,也许能拉近两人之间的感情也说不定。
可是比起幕后之人给他下的毒,于他来说,蒙濛才是世上药性最猛的毒。
看着她在自己怀中承欢。
看着她低泣求饶。
看着她意图爬下床榻,又被抓回床榻时候的可怜模样。
于他来说,她的任何表情都是药性最强的合欢散。
蒙濛会主动替自己解毒的事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
被双重毒药毒昏了脑袋,待他的脑子终于恢复清明,怀中的蒙濛也如破布娃娃一般,陷入昏迷当中,如何也叫不醒。
那一刻的他害怕的脑子一片空白。
甚至还伸出了手指探到她的鼻下,探测到她微弱的呼吸,赶忙下地喊了太医,连衣物都没有穿着得当。
如今看到她醒来,顾西楼悬着的心放下之际,内心的愧疚顿时汹涌而来。
“陛下,臣知罪,待陛下身子好些,陛下想要如何处置臣,臣定不违抗。”
蒙濛见他不断低头道歉,心中想要说许多抱怨的话,可话刚到嗓子眼竟不自觉又咽了回去。
想要翻身换个躺姿,却在她挪动身子的瞬间,顿时感觉到了不同于以往的感受。
苍白的小脸上浮现一抹红,蒙濛抿着唇角低声呵斥,“闭嘴。”
顾西楼抬起泛红的双眸,“陛下?”
放弃了想要换睡姿的想法,蒙濛再次阖上双眸,“朕乏了。”
顾西楼当即起身灭了几盏油灯,眼看着殿内的光一点点暗了下去,留下差不多的油灯后,他这才回到龙床边再次坐下。
顾西楼,“陛下只管睡便是,臣在此处候着,若是有事唤臣便是。”
蒙濛没有被人盯着睡觉的习惯。
待她闭上眼睛好一会儿,她依旧能感受到来自床榻边上灼灼的目光,烧得她怎么也睡不下去。
“顾西楼,朕要休息。”
顾西楼点头,“陛下您睡便是。”
终于蒙濛不想再与他周旋,倏地睁开双眸侧目看向他,“你听不懂人话吗?朕要休息,你给朕滚出去。”
蒙濛开口赶人,换做常人早已待不下去马上离开。
顾西楼却一步不曾离开。
非但如此,他还凑近了床边,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陛下刚醒,太医那边确是说只要陛下好好休息便无大碍,只是臣还是放不下心。”
昨晚折腾得那么狠,若不是蒙濛早前习武,定然早就承受不住。
可即便是习过武,男女之间的力气悬殊依旧巨大,蒙濛还是承受方,做到最后定然承受到了极限。
生怕她夜里乱动撕破伤口,顾西楼愈发坚定了自己不能离开的决心。
如果此刻自己手边有东西的话,蒙濛定然悉数把东西全部往这个男人身上砸。
她不过是想要一个安静的休息环境……
闭上双眸深吸一口气,蒙濛再次睁眼,看向他的时候目光沉沉,“你想如何?”
顾西楼还是方才那番话,“陛下睡便是,臣在此处守着陛下。”
蒙濛深深看了他一眼,再不多说什么,侧过头后闭上双眸,再不想去看他一眼。
顾西楼知道她此刻定然是气着了。
可他到底不放心。
无声叹了口气,顾西楼松开抓着她手的大掌,在看着她眼睫轻颤的同时,起身上了龙床。
不等蒙濛睁眼反抗,一只手臂将她搂进怀中,头顶响起了顾西楼的说话声。
顾西楼,“睡吧,明早醒来后臣便唤太医过来。”
他不说这话还好。
一说要传太医,蒙濛登时不淡定了。
他还嫌她不够丢人么?
且不说一国之君爬了邻国质子的床,舍身替质子解毒,已经是屈尊之事。
昨晚她被做到晕,且昏迷了一整天,不用她去问,就能肯定此事整个皇宫上下都知晓了。
若是明早再传太医前来替自己检查身体,那她身为帝王的颜面何存?
“朕的事不劳二皇子费心。”
冷漠嘶哑的话语直击顾西楼心口。
墨色双眸直直盯着她苍白的小脸瞧,顾西楼微微阖上眼睑,掩去了眼底的戾气。
“陛下所言,臣的所作所为是为多管闲事了?”
蒙濛看着他,丝毫没有觉察到他周身散发出的危险气息。
蒙濛,“是又如何,朕乃一国之君,帮你是为了两国利益。”
‘两国利益’四字犹如最锋利的箭扎入顾西楼心口。
待他再睁眼,那双墨瞳早已布满了阴鸷。
大掌掐着她的下巴,顾西楼哑声嗤笑道,“是么?陛下为了两国利益不惜为国献身,其心真叫臣感动。”
常年练剑而布着薄茧的大拇指指腹不断在她满是伤痕的唇上描摹。
顾西楼倏地低下头,逼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可是该如何是好,陛下为国献身的同时拿走了臣的真心,臣只有那么一颗真心,悉数都放在了陛下身上,陛下可否将臣真心归还与臣?”
养心殿中气氛陷入沉寂。
好半晌才听蒙濛开了口。
蒙濛,“好。”
【作者有话说】
顾·已黑化·西楼:陛下想将真心归还给臣?好啊,咱们进小黑屋聊聊如何归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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