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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九牵机33
    谢南柯佝偻着背脊,  不发一言。

    傅玦狭眸,“世家权贵信佛之人极多,指使你的人,  应该不止是信佛这样简单,  他是否正打算编纂流失已久的残缺佛经?”

    谢南柯的肩膀轻微地耸动了一下,  几缕鬓发垂在他额际,将他眼底的涌动尽数挡了住。

    傅玦见他油盐不进,正要再喝问,  谢南柯却哑声道“吕嫣是我杀的。”

    傅玦蹙眉,  “谁指使你杀了吕嫣?”

    “无人指使。”

    谢南柯道出这四字,肩背越往下弯,  傅玦剑眉拧紧,  孙律也觉得不妙,  他看了一眼傅玦,寒声问“那你为何杀吕嫣?”

    谢南柯唇角紧抿着,依旧不言语,孙律身子往椅背之后一靠,  “看样子,你得想想办法撬开他的嘴了。”

    微微一顿,  孙律道“实在不成,  我可以帮你。”

    傅玦自然不会让孙律来帮,他看向宋怀瑾,“宋少卿——”

    宋怀瑾上前来,“王爷有何吩咐?”

    傅玦利落道“前半夜交给宋少卿来审,不论用何种手段,  让他开口。”

    宋怀瑾在大理寺多年,  审问犯人自然不在话下,  而傅玦此令,便是说大可用刑,他瞥了一眼僵石一般跪地的谢南柯,肃然应下。

    傅玦便起身朝外走,孙律一挑眉跟上去,二人径直出了审问室。

    孙律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傅玦沉声道“去他家里,他母亲死后,他便一个人无亲无故,看他今夜模样,似乎是报了必死之心,在大理寺是他最后挣扎的机会,但他放弃了,那他今夜多半不会开口,除非我们找到他的软肋。”

    他说完,又对戚浔和周蔚招了招手,令他二人随行,孙律闻言也有些发愁,“若今天晚上审不出来,那就只剩下明天一日一夜了,我那边叫了钱镜明,尚在安排后日路线,你若得了消息,径直入宫便是,我便不多留了。”

    傅玦应下,一行人出地牢,在衙门外分别。

    戚浔上了傅玦的马车,周蔚理了理衣袍,催马跟在马车之后,夜色已深,车轮辚辚与马蹄声交错,响彻整个长街。

    马车里,戚浔紧张地道“孙指挥使如何是何意?”

    “他如今也有些生疑,但处斩是太后之令,再无证据的情况下,他不可能全然站在我们这边。”傅玦又道“可是没想到是谢南柯?”

    戚浔叹了口气,“这几日大理寺的每一人我都怀疑过,正因为谢南柯家世清白,反倒没往他身上想——”

    说至此,戚浔望向傅玦,“没想到王爷擅作画,竟在那日画像时便留意到了古怪。”

    傅玦眼瞳暗了暗,“少年时曾师从一位画技极好的老师,只是后来在军中生疏了。”

    傅玦在幽州领兵作战,自无闲暇作画,但他一眼便能看出破绽,足见少时的功夫并未丢弃,戚浔见过傅玦的字,铁画银钩,遒劲雅正,却不知他若提笔作画会是何种神韵。

    这念头一闪而过,她未曾深问,转而道“谢南柯并非京城人士,在京中稍有关联的,便是举荐他的那位主官,可要从那人身上查问?”

    傅玦沉吟一瞬,“的确可以去问,但我猜,应该与那人无关,若是如此,便太过简单了,幕后之人敢让大理寺之中的人做内奸,那便做好了内奸被识破的准备,因此这份关系不可能在明面上,并且,按照谢南柯入大理寺的时间来看,那人或许早有准备。”

    戚浔一时未反应过来,傅玦道“拱卫司这几年虽然一直在调查旧案,但是真的在南边找到几家后人的踪迹,却是在去年初秋时节,拱卫司追查,是为了追缴逃犯,但那幕后之人,却一定害怕拱卫司查到了不该查的。”

    戚浔立刻道“可他没法子往拱卫司送人,便想着在大理寺安插眼线?”

    傅玦颔首,“也是因那真凶一直在关注拱卫司的进程,所以才能那般快的将周全福灭口,如今明叔即将被处斩,他必定求之不得。”

    戚浔心弦微紧,眼看着明叔后日便要被处斩,谢南柯却毫不配合,也不知她们来不来得及,而如果不能兵不血刃,那便只能强攻救人。

    马车一路往城南而去,戚浔掀帘朝外看,“王爷何时查了谢南柯?”

    傅玦道“当初调查周蔚之时,谢南柯和其他几个大理寺之人,我也令人查过一二。”

    戚浔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一茬,一时哭笑不得,傅玦弯了弯唇,“也算是无心插柳,此番我看到他作画古怪,又想到了他的身世,这才疑窦更深——”

    他也看向车窗之外,“他如今住在长平坊以北,是武举入京之后的新宅,虽然查到是岭南人士,家境还算殷实,但他母亲并非世家大族,在岭南也非富绅。”

    “是有别的人在供养他们母子?”

    “极有可能。”

    马车沿着御街直入长平坊,又在暗巷之中走了两盏茶的功夫,没多时,停在了一处民宅前,众人下车马,林巍上前叫门。

    院内传来脚步声,很快,一个年轻小厮将门打了开,一看外头的阵势,小厮吓了一跳,“你们是谁?”

    “刑部办案。”

    林巍沉着脸进门,小厮根本不敢拦阻,再一看傅玦气度非凡,更是大气不敢出。

    这是一座两进的宅邸,谢南柯自己居住,足够宽敞,院中养着翠竹与水缸芙蓉,夏末初秋的时节,为规整的院落添了几分葱茏点缀。

    林巍喝问“你叫什么?跟着谢南柯多久了?”

    “小人叫石青,跟着公子已经四年了。”

    一听此话,林巍看向傅玦,傅玦指了指上房,“将门打开。”

    石青跟了谢南柯四年,那便是入京之后才跟的,自不知谢南柯从前的旧事,他不敢违抗地将上房的门打开,又低声道“我们公子是大理寺司直,诸位大人是不是搞错了?”

    傅玦未曾理会,先进了上房,林巍又令石青点灯,待屋内亮堂起来,众人才内外搜查,房中布置的简单利落,所用之物虽不花哨,却也都是上品,傅玦先去暖阁看了看,继而径直走向谢南柯的书房。

    书房的布置也算寻常,藏书并不多,反倒是画纸有好几卷,傅玦开了两处柜阁,继而发现了一个上锁的矮柜,傅玦令林巍将矮柜打开,石青见状忍不住道“那里面放着我们夫人的遗物,没有什么见不得人之物……”

    傅玦看了他一眼,石青再不敢说,待柜门打开,里头果真放着几个上锁锦盒。

    陆续将锦盒打开,盒内确有女子之物,且看起来颇有年岁,傅玦一边看一边问“谢南柯平日里与哪些人交好?”

    石青哆哆嗦嗦道“军中旧友,大理寺的同僚也来过。”

    “可有哪位王公贵族来过府上?”

    石青一愣,摇头,“没有的,我们公子并不认识什么王公贵族。”

    周蔚正在翻一个装着拜帖的抽屉,翻出来的果真只是些寻常来往,亦不见有何书信印鉴,没多时林巍带着人回来,“左右厢房都没什么发现,都是些寻常家用之物。”

    傅玦又看石青,“谢南柯还有何物不能示人?”

    石青紧张道“公子平日里没什么规矩,就是夫人的遗物动不得。”

    傅玦再度看向那几只锦盒,这一转眸,却见戚浔掌心正躺着一枚拇指大小的玉印,她正在细细端详,他上前一步,“怎么了?”

    戚浔指了指装满玉器首饰的盒子,“是在这里面找到的,玉质极好,但刻印的这一面却不知为何被磨平了,叫人看不出主人的字号——”

    傅玦眼瞳微动,立刻将玉印拿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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