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沈斯泽依然记得那天，自己被父亲扇了一巴掌后，同学和老师看他的目光。

    震惊又怜悯。

    让他突然有种错觉，自己似乎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快给刘晓桑道歉！”

    沈宽怒吼道，“不然今天你就别想着跟我回家！”

    沈斯泽捂着脸，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所有人都在安静地看着他。

    “爸爸......”

    他表情茫然，往后退了几步。

    而事情的起因，是他的同学刘晓桑在厕所里泼了他一身水，联合其他人一起打他脑袋。

    所以他在放学时，面无表情地走到刘晓桑身后，把这个罪魁祸首推下了楼梯。

    听着急促滚落的声音，沈斯泽脸上的笑容瞬间扩大，仿佛自己做了一件特别了不起的事情。

    回家后，他就把这件事自豪地告诉了父亲。

    结果换来的是，沈宽粗暴地把他拽进车里，然后开车回到了幼儿园，让他给刚包扎完的刘晓桑道歉。

    沈斯泽其实很清楚，他的父亲是个心理医生，受过很多人的崇敬，所以才不能容忍他做出这样极端的行为。

    心理医生的儿子心理有问题。

    这要是传出去，沈宽就面临声誉破毁的风险。

    可是沈斯泽不理解。

    他以为他的父亲至少会在发怒前问清楚，他为什么要把刘晓桑推下楼。

    他还满心期待着父亲会注意到他额头的伤，会替他打抱不平，会在所有人问责时把他护在身后。

    又或者他只是想让父亲夸一下他，因为他保护了自己。

    可惜这些都没能如愿，当他看见泪流满面的刘晓桑，才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会哭的人都是坏人。

    所以他喜欢杀人，特别是杀那种死前哭着挣扎的人。

    他讨厌他们的哭声，只想赶紧抹掉。

    甚至在他们已经气绝身亡后，他因为不想看见那些泪痕，又会把尸体的脸给一刀一刀割下来。

    地狱很大，他独自走了很久。

    但他从未想过某一天，有人会站在他身边。

    “苏千殷，你知道吗，我从没想过有人会为我拼命。”

    沈斯泽紧紧抱住了苏千殷，那把枪掉到脚边，发出闷亮的声响。

    他闭了闭眼，胳膊撑着导诊台，整个身体都是弯下去的。

    他在用尽全力抱她。

    这也是他第一次庆幸枪里没有子弹。

    刚刚在外面，他开枪射出去的就是最后一颗子弹。

    所以小姑娘扣下扳机后，依然能完好无损地被他抱着。

    “以前我杀人的时候，总会看见他们为对方拼命，我就一直很好奇这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顿了顿，脸上有什么东西划过，他却没有去管。

    “我以为我这辈子都感受不到，没想到上天对我这样的恶魔，居然还动了恻隐之心......”

    沈斯泽笑了一下，声音却有些哽咽。

    苏千殷缓缓抬起手，停在半空中几秒，似乎是想推开他，最后却把手放到他背上。

    “叔叔不用相信上天。”

    她轻声说着，用手拍了拍他的背，在温馨的黑暗中看不清脸色，“相信我就好。”

    沈斯泽怔了几秒，泪水顺着下巴滚落，他的声音低到几乎要被空气抹去：“......好。”

    他呼吸急促，连肩膀都在颤抖，却不是出于兴奋，而是一种莫名的情绪，让他突然觉得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苏千殷，跟我走吧。”

    沈斯泽语速飞快，像是生怕她会说出拒绝的话，“我喜欢杀人，但是如果有你在我身边，我可以克制住杀人的欲望，陪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苏千殷张了张嘴，还没组织好语言，他就又道。

    “如果没什么想去的地方，我们就随便找个地方安定下来吧，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乖乖听你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