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景明不相信,燕西楼也没有打算同他解释,转而说道“我知道,你没有弑君。”
崔景明手指动了动,一言不发。
“把药献给皇上是曲箐给你的建议。”燕西楼继续道。
崔景明眸光闪了闪,想也不想地反驳“你多虑了,她一个妇道人家,哪来这样的谋划?”
“她当然没有,但是给她服下牵机的人有!”青汣突然出声,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崔景明神情蓦然一顿,随即闭上了眼睛“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怎么,承认自己被人欺骗很难吗?”青汣略带嘲弄地笑了一声。
崔景明仍旧不语。
见他执意不肯提及此事,青汣也没有一直盯着这个问题不放,转而提起了另一件事“曲箐怀孕了,你知道吗?”
“你说什么?!”崔景明只觉脑子里“轰!”的一下,倏地站起来,双手紧紧抓住面前的铁栏杆,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果然!
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青汣眸中划过一抹了然。
曲箐的体型本就纤瘦,平日里穿着的衣服又大多宽松,倘若她有心隐瞒,便是崔景明这个枕边人也很难发现。
不过话又说回来,以曲箐的谨慎,既然连崔景明都瞒过去了,今日却偏偏在自己和燕西楼面前将此事显露出来,若说她不是有意为之,只怕很难令人相信……
“孩子如今刚刚四个月,也就是说,两个月前,她在明知自己怀孕的情况下,还是坚持服下了牵机。慎王,对此,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青汣定定看着他。
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
“哗啦啦!”伴随着一阵锁链碰撞的声音,崔景明“砰!”地一拳狠狠砸在了旁边的墙上,鲜血沿着墙面缓缓流下。
“阿箐……阿箐……”想到那个令他深爱着的女子,一瞬间连呼吸都带了几分灼痛,紧跟着,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一般失了力气,蓦然跌倒在地,神情恍惚而寥落。
他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抬手碰了碰眼角,触手是一片冰凉的湿意。
“哈,哈哈哈哈——”突然,他笑了,笑得悲凉绝望,满目荒唐!
他只是想和阿菁一起好好活着罢了,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肯放过他们?!!
许久之后,燕西楼终于开口问道“为什么要认罪?别说什么是为了替曲箐顶罪,你我都清楚,弑君是株连的大罪,你死了,她也活不成。更何况,她还服下了牵机。”
“呵!”崔景明蓦然冷笑一声,满眼讥讽地看着他“为什么?你说为什么?”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个道理还需要我来告诉你吗?”
燕西楼眸色骤然一变“休要胡言!”
“胡言?呵呵,好,那就当我胡言好了……”崔景明可有可无地扯了一下嘴角,颓然倚靠在霉迹斑斑的墙上。
“连城答应过你什么?”青汣忽而问了一句。
“我不认识你说的什么连城。”崔景明冷冷说道。
青汣抿了抿眸子“牵机是他给你的,现在再来撇清关系不觉得太迟了吗?”
“呵!随你怎么说。”
不管青汣怎么问,崔景明来回都是那几句话,死活不承认自己认识连城。
对于牵机的来历更是绝口不提。
青汣刚要再问,却听得一道极为冷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天牢重地,二位如此不请自来,未免太不将丛某放在眼里。”
燕西楼的目光从他身后那个狱卒身上一带而过,轻嗤一声,阴阳怪气道“丛统领倒是来得及时。”
“请吧!”许是因为燕西楼的身份放在那儿,丛渝舟对二人还算是客气,但也仅限于此了。
“可是……”青汣皱了皱眉,看了旁边的崔景明一眼,显然,她并未从这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心有不甘。
燕西楼捏了捏她的手,青汣只好收回了视线,推着轮椅往外走去。
从天牢出来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换了一副神色,脸上哪里还有方才的半分懊恼!
“依你看,慎王不肯承认自己与连城之间的关系,是出于什么考虑?”燕西楼问。
“左不过是和曲箐有关罢了。”或许是连城手上有什么把柄,又或许,连城用了什么法子让慎王以为曲箐还有一线生机。
紧跟着,青汣又问道“接下来去哪儿?”
“清音阁,咱们也是时候该会会连城了。”燕西楼眸中划过一抹冷然。
青汣只一想便明白了他的打算“打草惊蛇?”
“总要有人先迈出这一步不是吗?”燕西楼勾了勾唇角。
清音阁。
“好久不见啊,二位稀客。”和预料当中的一样,连城表现得十分冷静,仿佛整件事完全与他无关。
“连阁主,又或者,我是否该称呼你一声,温世子。”燕西楼语出惊人。
事实上,早在当初调查惊鸣被人掳走一事时,他就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只是不想拆穿罢了。
现如今,大多数人都只知金陵有镇国公府程家、英国公府燕家和岐国公府魏家三大家族,却不知,二十多年前,金陵城中还有一个如日中天的越国公府温家。
和其他三家不同,温家以文立世,是真正有底蕴传承的书香世家,自苍梧建朝以来,温家共出了十三位丞相,二十一位皇后,单单是五品以上的官员就不下百人,其门下培养出来学子更是数不胜数。
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当时能够叫得上称号的名士,即便不是温家的学子,多数也都受过温家的恩惠。
温家最繁盛的时候,朝中足有半数官员皆是出自温家门下。
然而就像一代又一代的朝代兴衰更迭一样,强极则辱,盛极而衰,国如此,家族亦逃不过。
尤其是当皇权与世家之间产生矛盾的时候。
从明宗皇帝,也就是先帝的父辈开始,皇室便开始忌惮温家,一点一点逐步压制削减他们的势力,并不着痕迹地扶植其他寒门士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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