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让你们来,乃是为了北狄入寇之事。”
一部分商贾的事终究是小事。
让刘福等人抱怨一番,出了气,他将燕郡的地图铺在书案上,令众县令上前。
“本王得到消息,北狄马上就要南下,顶多十日,前部骑兵便会出现在燕郡。”赵煦说道。
无论是炎卫的密保还是亲卫军的探查带给他的都是基本一致的消息。
大规模的军队调动很难遮掩。
或者北狄根本没有打算遮掩。
往年秋狩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大张旗鼓进入燕州,劫掠一番,大摇大摆离去。
而燕州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止他们。
袁家,只在乎自己的范阳,在围剿北狄人这件事上对朝廷阳奉阴违,极力保全自己的力量。
燕关守军最重要的职责又是戍守燕关,只能派出少量骑兵驱逐北狄人。
有一年,墨翟还未到燕关之前,当时的燕关守将实在看不下去。
派出一半的兵力在燕州各郡同秋狩的北狄骑兵鏖战。
不曾想被北狄抓住机会,突然起大兵而至,几乎丢掉燕关。
这时,燕关守将才明白,北狄人秋狩不是毫无目的的劫掠。
他们一方面在掠夺人口和物资。
另一方面在是在逼迫燕关将兵力挪出燕关。
一旦燕关守军的数量减少,他们便会发起雷霆般的闪击。
自那之后,皇帝赵恒大怒,将那位燕关守将下狱,让墨翟前往燕关。
同时严令墨翟除非有皇命,否则不得调遣燕关士兵参与北狄秋狩。
只要求袁家应对北狄人的秋狩。
但这却又让袁家的实力在燕州恣意扩大。
不过墨翟不亏是名将。
有前守将的例子,他自是不敢大举派兵在燕州对付北狄人。
但他却采取了以攻代守的策略,以牙还牙了一次。
在一次北狄集结大兵进入燕州后,他立刻领兵五万,直奔北狄王帐。
得知这个消息,北狄立刻撤回了大部分兵力应对。
但当他们回去,墨翟又撤回了燕关。
自那之后,北狄人每年秋狩同样不敢倾巢而出。
无形中减轻了北狄对燕州的破坏。
“十天,这么快。”县令们的脸色很难看。
尤其是武安县的县令。
燕郡七县,燕县,也就是燕城所在位于中央。
剩下的六个县,三个县在燕城北方,三个县在南方。
其中武安县在最北,每年北狄人越过燕山总会最先出现在武安县附近。
所以武安县是燕郡最穷的县。
北方剩下的两个县,竹县在武安县东南,易水县在西南,和武安县形成掎角之势。
“怎么?怕了?”
县令们的脸色被赵煦看在眼里。
刘福一直和他说,燕州人对北狄的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
这回他信了。
不过,他没有怪这些官员们,因为这不能怪他们。
“不怕殿下笑话,下官的确怕。”武安县县令魏鞅说道。
他是寒门子弟,被刘福安排在了武安县。
叹了口气,他说道“不只是下官,绝大部分的燕州人都怕,每年北狄入寇,燕州人人自危,官员和豪族住在坞堡里,照样歌舞升平,袁家的骑兵总是在北狄人劫掠后才姗姗来迟,甚至还会杀良冒功,殿下,没人能保护燕州的百姓。”
其他官员听了,俱都沉默不语。
他们经历过这些,和魏鞅感同身受。
“所以,其实我们害怕的不是北狄人,而是一次次被抛弃。”魏鞅说完,最后目光灼灼,望向赵煦。
是的,自燕王来后,燕郡的确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这种变化让他们感到欢喜,也是他们追随燕王的理由。
只是他们心中还有最后一丝疑虑。
燕王终究是皇子,只是朝廷派遣来此的藩王。
若是这次形势急转直下,燕王会和他们坚持到最后吗?
还是和袁家一样,抛弃百姓,待北狄人走后再次假惺惺管辖这里。
“哈哈哈……”
赵煦忽然笑起来,他很高兴,至少魏鞅说了实话。
在战争爆发前,暴露了燕郡上下对他的信任问题,这是好的。
笑声停了,他正色道“本王何尝不是被抛弃,扔到了这燕郡,可以说,除了燕郡,本王一无所有,抛弃你们,这和抛弃自己有何区别,既然你们不放心,本王便与你们一同立下军令状,谁临阵脱逃,便用此剑斩之。”
说完,赵煦取下悬挂在墙上的佩剑。
这是燕王的专属佩剑。
“刘福,这剑就交给你了。”赵煦把剑放在一直沉默的刘福手中。
“殿下,这……”刘福的手轻微颤抖起来。
眼圈微红,他忽然跪在赵煦面前,“殿下,下官有罪,不该怀疑殿下。”
“起来吧,本王不怪你,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些年燕州的百姓的确太苦了,朝廷在燕州的无力,袁家在燕州的跋扈都让人心一点点凉了,在此生死关头,你们心生疑虑实属正常。”赵煦道。
刘福平日在他面前就像个马屁精。
但赵煦很清楚这小子是心怀生民立命的大志向的。
这次他的沉默就是和其他官员一样,带着不安和怀疑。
现在他将佩剑给了刘福,给他生杀大权。
他绝对能斩脱逃的官员,如果他真的跑了,以这小子的胆子也真的敢斩他。
因为他追随他的初心便是他描绘出的美好蓝图。
他要是真的逃了,信仰崩塌之下,他必然会发疯。
“殿下大义,下官等必将誓死追随殿下。”
赵煦的举动让一众县令心下震撼。
自古到今,他还没有听过,见过一个藩王给臣下斩自己权利的。
燕王尚且如此,他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一个个目光中的忧惧散尽,慢慢露出坚毅的决心。
刘福站了起来,脸上还带着愧疚,“殿下,秋狩之后,下官任由殿下处置。”
赵煦皱了皱眉头,“别废话了,你以为本王真的是因为你会拍马屁才让你做的王傅吗?还是这燕郡就你最会拍马屁?现在还是说说如何抵御北狄人的事吧,啰里啰嗦的像个娘们。”
刘福脑门上的汗瞬间冒出来了。
他连连点头,“是,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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