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不是坏人就好,双双放心了,耐心地等待莫里斯组织语言讲述顾呈怀小时候的事情。
因为中文不好,莫里斯说得很吃力,双双一言不发地听着,时间在磕磕绊绊的描述中一分一秒过去,一个备受欺凌虐待的小男孩形象渐渐浮现在她眼前。
那是个从未生起就经历着险恶的小男孩。
他的母亲因为亚裔血统被家族拒之门外,甚至人为安排意外车祸让她一尸两命。
男孩在那场车祸里奇迹般地活下来了,身首异处的母亲致死都保护着自己的孩子,临死前最后一句话是救救她肚里的孩子。
莫里斯说他从未见过那样的奇迹,和身体分离的头是会说话会流泪的,被惨烈车祸削掉脑袋的孕妇居然成功剖腹产出一名活着的婴儿。
男孩就这样奇迹般地活了下来,但因为血统不纯,因为种族歧视,他被家族中所有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视为见不得光的耻辱。
他从小被关在暗无天日的阁楼里,那里堆满陈旧发霉的书籍,那里满是老鼠蟑螂,每天吃着连仆人都不如的残羹剩饭。
他就那样活在阴暗的角落里,被人遗忘的时候,几天都不给食物,如果不是被好心的仆人暗中照顾,甚至会饿死。
血亲的堂表兄弟对他任意打骂欺凌,说错话做错事或者不听话,就会被关进冰冷的酒窖里。
所有人都觉得他会自生自灭,但他却在那对发霉的书中自学成才。
一个废弃的藏书阁楼在别人眼里是垃圾房,但在他眼里却是宝藏。
12岁读遍阁楼中上万本藏书,那名长期照顾他的老仆人意外读了男孩写的文字,惊为天才,整理成稿寄给出版社。
很快,艾拉克·莱西比特·佩蒂德这个名字引起文学界的注意。这是那个老仆人在书稿上留下的署名,一个不被佩蒂德家族承认的名字。
就这样,两年后,当鼎鼎大名的作家斯德尔墨先生向佩蒂德家族递上拜帖的时候,艾瑞尔老太太才开始关注自己这个华裔孙儿,才让人把他从阁楼放出来。
没想到一个混血杂种会有这样的文学天赋,艾瑞尔既惊喜又生气。
佩蒂德家时代经商,却没出过一位文学家,艾拉克的出现给这个家族镀上一层艺术光芒。这无疑是光耀和振兴家族名望的好工具。
……
后面的事情不用莫里斯讲了,双双自己能想来。
男孩有了利用价值,就开始被包装利用。
“燕大文学系硕士留学生,法籍华裔,精通中英法西班牙四国语言,会钢琴黑管大提琴等多种乐器,一组是个《等风》获得第23届万华诗歌奖……”
双双脑海里回想起初遇顾呈怀时学校里关于他的那些传闻。
原来这些光明的背面有如此灰暗不堪的过去,原来他从小到大不曾有过一天幸福快乐的日子,原来他不曾被温暖过也不曾被善意对待过,所以温文尔雅的表面下是颗冷漠又不通人情世故的心……
讲述结束,莫里斯舒了口气,拿起桌上茶壶出去添水。
房间陷入沉寂,一向活泼好动的女孩此刻异常安静。
双双低头抠着自己的指甲,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手背上。
她好气,好心疼,好想抱抱那个被关在阁楼的小男孩;可做再多,都无法弥补他曾缺失的童真童年,也无法给予他应有的父母关爱。
原来,他所有的伪装只是希望爱与被爱,只是希望得到一份简单的快乐,只是希望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而她,是他所有希望的寄托,但她却在想方设法逃离。
双双懊悔地掐着自己的手背,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她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去喜欢顾呈怀,一定不会再瞻前顾后思这想那不敢跟他在一起。
她这样逃也般地离开,他一定伤心失望极了吧。
正沉浸在无限懊悔里,房门突然出现撞击声,接着门外响起巴雷恼羞成怒的叫喊。
“出来小贱人,老子弄死你!”
“敢打我,老子让你生不如死!别指望艾拉克能救你,我就是在他面前玩死你,那杂种也不敢放一个屁”
双双听不懂门外在叫嚷什么,但她听见了巴雷提到“艾拉克”这个名字,霎时,一股滔天怒火涌上胸腔。
刚才莫里斯的讲述里,有提到过巴雷曾受到佩蒂德家族其他少爷的指使去欺负顾呈怀,8岁的男孩被同龄人性侵,出于自卫打晕小恶棍,却被关在酒窖里一星期,差点被冻死。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债。
双双眼里满是怒火,理智被冲昏了,满脑子都是要为顾呈怀报仇。
回头扫了眼房间,拿起烛台试了试觉得不够分量,于是摔碎桌上盘子,用台布裹着手捡起一块锋利的碎片。
为了她的爱人,鱼死网破也没关系,她要让当年欺负过顾呈怀的人遭到报应。
“哐啷!”门被撞开。
双双藏在门侧,手里紧握着碎瓷片蓄势待发,正要动手,却听到门外传来一声严厉地呵止。
“住手!”是顾呈怀的声音“你敢动她一下,我让你血溅当场!”
巴雷没想到四年没见的艾拉克少爷竟然脱胎换骨出这副审判者尊贵气度,一时被气势所慑,愣在当场忘了反应。
门内,双双探头出去,看到那熟悉的身影鼻头一酸,眼里又汹涌而出。
她的救世主来了,拼命就不用了,可是她气不过。
“啊~——我打死你这个王八蛋!”
双双扔了手里的碎瓷片,蒙头冲出去撞倒巴雷,对着地上人一阵地拳打脚踢。
所有人都看懵了,而双双也没了打人不打脸的原则,冲着巴雷的头和脸猛踢猛踩。
别看她人小,打起人来攻击力还是很可观的。
于是,刚醒来作威作福没多久的安保队长,再次这样猝不及防地被人打晕。
周围佣人满目惊吓地看着这个发疯发狂的亚裔女孩,都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胆小的直接吓得坐在了地上。
“停下来。”一个温润却严肃的声音拉回双双的理智。
双双住了手,抬头看向顾呈怀,满眼都是泪,满眼都是委屈和不甘。
“学长……”哽咽了下,有太多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把她带到三楼客房去,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能放她出来,也不能见她。”顾呈怀面无表情地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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